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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兰台(1/2)

千斤黄金直接堆在熊荆的寝房,一斤一版,一版十六格,方方正正很像后世的巧克力,但颜色是金灿灿的。

除了黄金,还有食三百户的王命。

内姓选于亲,外姓选于旧。

楚国家业不是风刮来的,对外臣向来小气,别国是赏多少个邑,她是赏多少户,对自己人则不同,熊荆出生不久就封了食邑,江东梅里(无锡)的我阝陵,千户人家。

食户多少不是熊荆在乎的,他正看着黄金发呆。

这是真金,楚国独有的爰金,而非后世传说中的黄铜。

这些黄金能值多少钱?

这是他想的第一个问题;这个时代造一艘帆船要多少钱?

这是他想到的第二个问题;他的第三个问题是:如果造不出船钟,他岂不是只能等纬度航行?

前世的有些事情只能幻想,这世说不定真能实现——只要能打造一支小型远洋舰队,不说环游世界,地中海总能去的。

罗马人崛起了吗?

亚历山大挂了没有?

印度、波斯、埃及现在由谁统治?

埃及艳后到底又多骚、又多勾人,可以骑吗?

再就是美洲,殷人真的是从白令海峡过去的?

玛雅人、印第安人,谁在统治美洲大陆?

能否把玉米、土豆、红薯、橡胶弄回来?

又或者,是否能移民到那片大陆,让后世白皮无立锥之地?

男人有钱就骚包,握有千斤黄金,生平终于阔了一次的熊荆脑子里冒出无数个问题,然后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金玉叮当,赵妃走了进来。

“荆儿似乎不愿做大子?”赵妃看着儿子,知儿莫如母,她感觉到了什么。

看着自己的母亲,熊荆不得不收回幻想,道:“回母妃:孩儿不知如何做大子。”

“是不能还是不愿?”赵妃追问,眼睛紧紧盯着。

“……”雍容华贵的赵妃美则美矣,身子却有些柔弱,不过柔弱掩盖不了王族风骨。

她眸子明亮,明亮中含有一种威压。

熊荆不得不迎上了她的目光,直言道:“回母妃:孩儿不能也不愿。”

“为何?”儿子说了真话,赵妃目光柔和下来,满是疑惑。

“孩儿不懂治国也不懂打战,天下又值乱世,故不能做大子。”熊荆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楚国地图,西面黑压压一片正是秦国——这真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孩儿喜欢钻研技艺,作各种器具,故不愿做大子。”

“研作技艺器具是匠人的事情,我儿是王子,生来就是要做大王的。”心里松了口气,赵妃开始悉心劝慰。

“楚国虽大,然东迁后国力羸弱,你父王平生素愿便是夺回被秦国所占的故郢和祖地,你若不重振大楚,楚国社稷危矣……”

“不是还有悍……”熊荆嘟囔了一声,他不想扯进与自己无关的厮杀中去。

“荆儿!”赵妃的眸子再次明亮,“你是大王嫡子,重振大楚当仁不让,怎么能借故避之?

若人人如此,国何以为国?

不知治,可教之;不知战,可习之。

王侯全社稷、战而身死、卒胜民治,何俱有之?”

赵妃身上的一种东西让熊荆倍感压迫,难以直面;她的言辞,则让他无从相对,总不能说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吧。

熊荆沉默不语,赵妃觉得自己说重了,手抚在儿子头上,也是不语。

秋华宫里一片静谧,春申城里也难得安静。

楚王赏荆王子、命其就学的消息很快传扬开来,闻此李园等人如丧考妣。

王子就学并不奇怪,可这么年幼就学实属罕见,难道楚王心里已将荆王子视为太子?

“王子荆造了弩强,大王准备立他为大子吗?”内室之中,最受黄歇信任的门客朱观低语,上午他虽不在现场,却能猜想弩射三百步外对楚王带来的震惊。

“一强弩而已。

大子即日后大王,治国不是造弩,王子荆就一鄙匠,怎么能做大子?”李园气鼓鼓的,他对今日的结果很是不甘。

“三百步强弩可杀将破阵,不是戈戟矛殳可比。

王子生时天生异象,王子荆又造前人未有之车,作前人未有之弩,大王已经属意他了。”朱观猜测着楚王的心理,言之成理。

“东迁以来,王意消沉,我听说大王每每登高不敢西望,其心可知。”

“有理。”黄歇放下酒爵,淡淡吐了一句。

“今天的事该怎么办?”

“臣有两策。”朱观胸有成竹,“大王笃信天地鬼神,唯有用天地鬼神破之。

可遣人假扮鬼神,制造祥瑞,为悍王子造势,大王如果信,将以为悍王子是圣王。”

“鬼神之事不少,不信怎么办?”黄歇下意识摇头,他觉得这未必能瞒过楚王。

“太卜观季请贿赂他。”朱观再道。

“太卜……”回想今日朝堂上诸人言行话语,司空唐渺已明显偏向王子荆,但太卜是中立的,最少开朝前他没有和昭黍等人站一起,“太卜若愿相助,必不惜重金。”黄歇断然道。

“如此大事可成。”朱观抚掌,李园也笑,笑容有些僵硬。

“你说有两策,还有何策?”黄歇再问。

朱观笑而不语,见黄歇不解,才道:“王子荆就学兰台宫,主君做他的傅吗?”

“大王没有立王子荆为大子,吾不做他的傅。”黄歇道。

“主君不做傅,何人为傅?

又何人为保?”朱观问。

“王子荆是聪慧,可真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入学时日长了,大王必然会发现他的短处。

主君与兰陵令荀卿有旧,为何不请他为王子荆的傅保……”

朱观是众谋士里的佼佼者,虽然请兰陵令荀卿为王子荆师保之策不太合适,可总的策略还是对的。

楚王之所以对熊荆另眼相看,正是因为他年幼能作强弩,身上有了圣王的影子。

李妃虽然受宠,但与收复旧郢、重振楚国相比,十个李妃也可以放下。

把准楚王脉搏的黄歇又开始捏着胡子思虑,可惜平常捏的那几根白须上午在武场掐断,他只好换旁边几根。

白须绵长,遐思幽远,等全部想毕,他方道:“善,便用你的计策。”

“王子荆之母是赵国公主,争储之际,必遣人回母国告援,主君不得不防啊。”李园也算是半个主事人,朱观之策他也满意,可仍担心出意外。

“吾自有决断。”黄歇只一笑,瞬间恢复起一切皆在掌握的自信。

*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五彩之车行于寿郢南郊,车辙压过道路中间的嫩绿青草,留下浅浅辙印。

这是熊荆第一次出城,城外的一切他都觉得新鲜,可惜,此去只是城郊的兰台宫,路途并不远。

“尧舜之时,宇宙洪荒,东国大地,黄水荡荡。

鲧禹父子,筑高台,开沟渠、导汉水,于近郢之处,筑有三台。

舜帝南巡驻帐于中,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又亲植兰花,此台便名为兰台。

先文王时始建宫室,庄王时广之,昭王时渐胜,故诸国有云:‘齐有稷下、楚有兰台’,楚辞楚歌,俱出于此……”

宽大的四轮马车上,老仆葛历数兰台之过往,可惜熊荆对他的科普没有什么兴趣。

“郢都市上的粟米多少钱一石?”很奇怪的问题,熊荆问得一本正经。

“回王子足下:郢都市上粟米一石百钱,各季不同。”葛是赵妃专门给熊荆挑选的仆臣,赵人,年逾五旬,瘦骨嶙峋目光却炯炯。

“那一两黄金值多少钱?

又值多少白银?”就在葛以为荆王子要关心民间疾苦时,熊荆话锋一转,问起了金银钱价——他一直是想知道那千斤黄金值多少钱。

“金一两当值六百钱,又当值白银四两……”

“四两?”熊荆还没有算自己的黄金值多少钱,就对金银比价吃惊,太低了。

“是。”葛见王子犹如商贾,心中更是疑惑,好在他知无不言。

“一斤十六两,一两六百钱,一千斤……”脑袋偏了偏,熊荆开始算出自己有多少钱:“……啊,一共是九百六十万钱。”他得出这个数字后继续算道:“粟米百钱一石,可购粟米九万六千石,楚石每石三十市斤,九万六千石就是……就是……一千四百四十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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