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鸣金(1/2)
战场上巨大的呼喊让人听不见别的声音,以逸待劳钜甲锐士猛然进击使得齐卒难以抵挡。
他们力战两个时辰的身体非常疲惫,胃里的午膳早被消耗的精光,只能靠意志苦苦强撑。
在他们的后背,最初是靠返身抗敌的市籍士卒和转身的二十行齐卒抵挡畴骑的冲击,到最后正面吃紧,转身的二十行齐卒陆续回转迎敌,抗击畴骑冲击只能依靠那些市籍士卒。
一群上个月还是商贾市人的齐国贱民,前一刻他们还哭得喊娘的亡命逃奔,如今却铁铸一般持矛而立。
阵列不断被冲来的畴骑撞塌,前行士卒不断撞飞,可这条不过十数行的阵列歪歪扭扭中仍然保持着不垮。
目睹畴骑冲阵的熊荆原本心急火燎,被秦军轻骑纠缠后又被赵腾分派出的两千畴骑阻拦。
厮杀的余光中看到市籍士卒居然列出了阵势,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而一点也没错,他们真的列出了军阵,艰难的屏护住了齐军阵列的后方。
齐军的处境极为艰难,整个联军的处境也不算太好。
秦军骑兵勾击联军阵后,牵制住了楚军炮卒和矛阵的进攻,同时又夹击被认为是最脆弱的齐军,妄图让齐军溃阵而击穿整个军阵。
时间更已经进入大迁,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要下山,战局将拖入零下三十多度的黑夜,会战死多少人熊荆心里有数,但会冻死多少人熊荆心里一点也没底。
确定市籍士卒暂时挡住了畴骑波浪一样的冲击,熊荆立即有了别的打算。
与畴骑又做了一次对冲返回中军南端,骑士集结的号声忽然响起,早已混乱的骑阵陆陆续续齐聚在凤旗之下,骑将全部奔出向熊荆靠拢。
看到楚军骑兵忽然列阵,骑将赵腾也马上挥旗列阵。
楚王麾下这两千龙骑一直未投入战局,马力比畴骑还足,几次对冲秦骑便死伤千余,现在列阵十有八九是想将自己驱出齐军阵后。
“甲、乙两阵随我冲阵,景胜率丙阵与弃疾踵再与秦人……”熊荆胸膛起伏,尽量用最大的声音说话,好使几个将领都能听到。
妫景的小腿可能被刺废了,但马上作战并无问题;弃疾踵麾下的骑士战马体力消耗极大,但再度纠缠秦骑并无问题。
为了加强,景胜的丙阵也留下。
“不可!”弃疾踵的呼吸比熊荆还要急促,他已经扯掉自己的首衣,任由脸颊被严寒冻伤。
“冲阵必要三阵,缺一不可。
此秦骑乃我之敌也,大敖当击秦军之阵。”
与项梁一样,弃疾踵麾下的骑士也只剩下千余人,当面的秦骑仅轻骑就有两千、畴骑又有两千,他这样少的兵力即便牵制也显得很勉强。
熊荆无暇与弃疾踵争辩,他快速点头,再匆匆道:“由右军缺口冲阵,余下诸事照旧!”
冲阵从启封便开始演练,每个人非常清楚自己的位置、自己应该干什么。
熊荆下达完军命没有着急走,而是等那一百轻骑取出沉重的掷弹,这才跟着轻骑往南奔行,绕过中军最南端的赵军阵列,直插中军与右军矛阵的六十列间隙。
熊荆率领的是甲阵,妫景率领的是乙阵,景胜率领的是丙阵。
三个楔形阵没有在原地编列,而是一边慢跑一边编列。
凤旗不向北冲杀忽然向南而去,赵腾很是不解。
这不是楚王一个人的行动,这几乎是所有楚骑南下。
当他看到凤旗不是一直南下,而是转向中军与右军间那个缺口时,不由的失声大喊:“荆王欲击我军阵!”
赵腾失声惊喊,可惜惊喊归惊喊,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决断。
是马上追击楚王调走的那两三千龙骑,还是掉头把所有畴骑都投入冲阵?
犹豫中没有决断,等他想命令麾下两千畴骑加入冲击,力求在最短时间内冲垮齐军阵后那条单薄的阵列时,弃疾踵率领的一千多骑已纵马奔来。
拖住秦骑,以使齐人支撑到大敖击破秦军阵列,这便是这一千八百多名骑士的当下使命。
龙马已经奔来,赵腾失去了掉头的机会,只能率领麾下的畴骑迎击。
双方的骑兵在雪尘中挥剑呐喊,最终冲杀在一起。
此时熊荆的目光越过前面奔驰的轻骑,看到了正对的秦军军阵。
钜甲锐士猛攻齐军七百列军阵,为了保持阵线齐平,魏赵两军不得不跟着齐军后退。
后方兵力充足的秦军中军可以一直推进,左右两军却没有三万钜甲锐士,结果便是整个阵线中间远远的外凸,两侧仍然被楚军矛阵死死顶住,无法跟着中军一起前进。
因位置靠近中军,熊荆所看到这六十列秦军阵列带着一定的弯曲。
看到楚军骑兵忽然朝自己奔来,阵列里秦卒本能的发怵。
苦战两个时辰敌军巫器才因骑兵的勾击而停止,巫器没有了,龙马铁骑却朝自己奔来,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等看到两排轻骑之后是更多的楚军铁骑,阵列中的屯长连忙对阵后的百将、五百主疯喊:“荆人铁骑!
荆人铁骑!”
战线上的厮杀声掩盖了一切,然而骑兵奔踏起的尖锐雪尘无可掩饰。
阵列后方的百将、五百主看到了,钜甲锐士身后戎车上的白林也看到了。
雪尘对准的是左军阵列,楚军显然是要以重骑冲阵。
神色大变的白林急道:“速援左军!
全军速援左军……”
不是哪个尉速援左军,而是全军速援左军。
然而骑兵的短促冲击往往让人反应不过来,任何将领都没办法临时阻挡敌军骑兵的进攻,只能事先全方位防御。
白林这边军命还没有传出,‘轰轰轰轰……’,爆炸声连响,重达八公斤的重型掷弹被轻骑抛入秦军阵中。
这不再是此前咸阳塬上那些硝石不纯的重型掷弹,这是装有五公斤纯火药的重型掷弹,其威力相当于零点七五公斤TNT。
百颗掷弹,六十列秦军等于是遭到后世迫击炮的一顿急速射,白色的硝烟混杂着血肉冲天而起,凄厉的惨叫刚刚传到熊荆耳朵里便被越来越猛烈的北风吹散。
重骑纵马踏过这段血肉模糊的阵列,最大的阻碍不是残存的秦军,而是地面炸出的弹坑。
熊荆一点也不习惯重型掷弹的威力,他潜意识里记得当年咸阳塬上的那批重型掷弹只有二脚踢式的威力。
而后又情不自禁想到后世坦克突击条例也要求事先不要用炮火覆盖突破口,因为炮弹炸出的弹坑会让车辆陷入泥泞。
“荆人!
列阵、列阵……”这六十列军阵是会遭受炮击再被楚军矛阵冲击的阵列,军阵后方自然有补阵的秦军。
重骑通过这段被炸的凹凸不平的阵列时,后方的秦卒蜂拥而来,想要把这些龙马铁骑堵回去。
“驾!”熊荆一夹马腹,龙马嘶鸣中往前越步。
人是人,马再怎么也是马,连人带马七百多公斤重量碾压过来,秦卒正在成型的军阵立即往里一凹,往阵外斜伸的酋矛受此压迫‘啪啪’大半折断。
熊荆没有用骑矛,用的是五尺长的镍钜佩剑,佩剑对着秦卒连连突刺,每一刺都会发出一声惨叫。
这些惨叫伴随着酋矛捅刺钜甲马甲发出的锐音,混杂着身后重骑冲阵时酋矛矛柲的断声和马啸,构成战场声音的一部。
冲阵时是一个楔形阵,冲阵后楔形阵已不能保持原来的阵型,五百多人的骑阵渐渐的变得平行。
骑士一边刺砍一边策马前冲。
人力不胜马力,最后一个纵跳后,秦军阵列洞破。
从战线那头穿到战线的这头,看到白茫茫的雪原前方根本没有想象中的两道军阵,只有一道军阵,包括熊荆在内,所有冲过破口的楚骑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呐喊。
熊荆看了一眼两里外的那面羽旌,心中不免热切,但他还是忍住心中的欲望。
这不是他目标,他的目标是马上反卷缺口两侧,让身后的步卒通过。
“甲阵返击!
妫景——”他大喊一声妫景,剑指着八百步的那面羽旌。
“臣受命!”妫景脑子一热,零下三十的气温全身血液还是沸腾,追着隶属于乙阵的轻骑纵马而起。
乙阵奔过,景胜率领的丙阵也奔过。
这时最前方的鲁阳炎凤旗摇动,加上阵前的一百轻骑,甲阵六百多骑打马转向,分成两支反卷怒击缺口两侧的秦卒。
三阵骑兵通过之后,离缺口最近的淮南师也紧跟着想要冲过,可惜步卒的速度比不上骑兵,这时候补阵的秦卒全堵在缺口,把楔入缺口的淮南师牢牢堵住。
秦卒没想到的是通过缺口的楚王居然会反卷回击,听闻身后阵阵蹄音才发现数百龙骑已猛冲而来。
“杀!”骑矛已经平举,映入视界的是秦卒惊慌失措的脸。
战马在二十步外加速狂奔,骑矛狠狠刺入这些秦卒的背后,矛柲断裂的声音直冲云霄。
“万岁!
万岁!”淮南师的士卒看见凤旗朝自己飘来便大呼万岁,手上夷矛攒刺的更猛。
看到重骑重锤一样猛击在秦军背后,更是大声的欢呼。
疯狂的前冲下,他们从秦军阵列的裂缝里挤了出来,秦阵瞬间皆溃。
“杀——!”冲破秦军阵列的步卒比骑士还要狂热,他们已经鏖战整整两个多时辰,现在终于突破秦军阵列。
不需熊荆指挥,他们便在州侯若的率领猛攻北侧的秦军阵列。
秦军军阵转向不易,猛受重击顿时大乱,阵列一但混乱便被淮南师四千多名战卒势如破竹的击溃。
骑兵突破的缺口紧邻联军中军的魏军,州侯侯没有选择往南侧击,而是选择向北侧击。
秦军阵列一旦溃乱,魏军武卒也突破了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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