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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计吏郭图(下)(3/4)

荀彧立即抬脸,先看了一眼阴修,见他面色如常,这才转过脸,笑道:“我常闻人言,说与钟元常交,如坐春风。

不意元常亦有怒时?”

……

荀彧是想打个圆场,可惜,郭图不承他的人情。

大约是因为被钟繇说中了心事,郭图勃然变色,羞恼成怒,侧身按案,拉近了与钟繇的距离,逼视着他,咬牙说道:“我有一问,想问功曹椽。”

“说!”

“功曹椽必欲诛九县为快,究竟是为了惜民,还是为了求名?”

“你!”

“功曹椽是不是想学岑公孝,要君致衅?

为了邀求己名,而竟不惜令明府受祸?”

荀贞心中咯噔一跳,以他的城府深沉,听得郭图此问,也差点变色。

若说钟繇方才那一问是诛心之言,郭图此问更是诛心之言。

——岑公孝,就是岑晊,“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里的那个岑公孝。

前朝桓帝时,成瑨为南阳太守任,用岑晊为郡功曹,悉委以郡中之事。

当时,南阳宛县有一富贾,乃桓帝美人的外亲,依恃权贵,不循法纲,成瑨被岑晊说动,将他拿入了狱中,正要治罪,恰逢大赦。

既有大赦,便理应释放出狱,但岑晊却“竟诛之”,并收其宗族宾客,杀二百余人。

虽后事发,桓帝大怒,岑晊亡命齐鲁之间,侥幸没死,成瑨却因此而死在了狱中。

……

郭图此问一出,钟繇登时涨红了脸,他撩衣起身,来到堂中,面对阴修伏首跪拜,说道:“明府明鉴,繇绝无此意!

若果因此事致罪,繇,一身担之!”

郭图“嗤”了一声,说道:“从未闻功曹椽获罪,而太守不坐者!”

堂上的争论进入了白热化,阴修不能不说话。

他咳嗽了声,笑道:“公则,我深知元常之为人,你不可胡说。”对钟繇说道,“元常,快快请起,请归座位。”等钟繇归座,问荀彧:“文若,你一直没怎么开口。

你是怎么想的?”

荀彧侧身行礼,温声答道:“昔伍子胥忠乎其君,直言谏争,不避诛责,天下欲以为臣。

天下的君主们都希望自己的臣子能像他一样忠心耿耿。

功曹椽虽稍微触犯到了明府,但亦是出自公心。

愚以为,此诚郡人之幸,此诚明府之幸。”

他这番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阴修说道:“这么说,你的意见与元常一样?”

“是。”

“贞之,你是北部督邮,郡北九县都归你监察。

你以为该当如何?”

荀贞态度恭敬,言简意赅:“贞以为,功曹椽言之有理。”

阴修沉吟了会儿,说道:“你也赞同元常啊!”堂上四人,三个人的意见都一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复又沉吟片刻,像是与荀贞商量似的问道,“诸县皆有不法。

若要治罪,以你看来,该从何处先起?”

“阳城。”

阳城县长吏、豪强的恶行是最大的,但阳城也正是阴修最不愿法办的。

——沈驯就是阳城人。

他想让荀贞换一个,问道:“还有别的么?”

“豺狼横道,不宜复问狐狸。”

阴修没得到想要听的回答,默然不语了。

……

郭图觑观阴修,见其神态后,不再说钟繇,改逼视荀贞,质问道:“功曹椽欲学岑公孝,北部督邮也欲学张元节么?”

堂上的这些人全都是名族子弟,不但博览书籍,而且明晓国朝故事,熟知近代名士的事迹。

荀贞心道:“拿岑晊比完钟繇,又拿张俭比我。

这郭公则还真是不饶人。”

正如岑晊是在功曹椽的任上连累了太守一样,张俭也正是在郡督邮的任上得罪了中常侍侯览,最终不得不因此亡命塞外。

也幸好荀贞当年从荀衢读书时,听过不少名士故事,对郭图的意下所指倒也清楚。

要不然怕是瞠目结舌,连怎么答话都不知道了。

他温和地说道:“贞愿学赵勤,使明府如桓虞。”

郭图楞了下,随即大怒。

从争辩开始,荀贞就是听众,只在阴修询问时简单地回答了几句,郭图本以为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却没想到他也这么会噎人!

桓虞是本朝初年人,与成瑨一样,当过南阳太守。

当他上任时,郡内有两个不遵法的县令,一个叶县令,一个新野令。

他就用了赵勤为督邮。

赵勤先去了叶县,不问县事,但高谈清论以激厉之,叶县令很惭愧,即陈责,解印绶去。

赵勤随之入新野界。

新野令闻叶县令已去,也不等他来,当即遣吏奏记,自陈己罪,也还印绶去。

桓虞因为之赞叹:“善吏如良鹰”。

——荀贞分明是用这个南阳太守和南阳督邮的故事,来还击他之前说的岑晊、成瑨故事。

他冷笑说道:“怕学不成赵勤,学成赵都。”

他这话要是说钟繇,钟繇怕是当场就又要反唇相讥了。

赵都是前汉左冯翊的督邮,因没有遵守法纪惩处贪官而获罪身死。

荀贞的脾气不似钟繇迂直,也不像荀彧雅重,更是自知不如郭图嘴利,要非因实在不认同郭图为一己之私、为免招祸而就视九县生民於不顾的冷漠态度,方才连赵勤、桓虞的这个小小反击也不会说,此时见郭图口出恶声,索性学阴修,默然不语,不和他争辩。

……

阴修、荀贞默然。

钟繇为避免阴修的怀疑,也只能不说话了。

郭图没有了对手,也就静了下来。

堂上陷入了沉默。

夜风悄寂,堂外夜色沉冥。

荀彧说话了。

他说道:“功曹椽、北部督邮与彧所以固请明府诛奸恶,实非为邀名,而是为明府计。”

阴修说道:“我知道。”

“适才,公则举成瑨获罪之例,来反对功曹椽之意见。

彧也想说一个国朝故事。”

“谁人之事?”

“薛宣治陈留之事。”

阴修对本朝故事也是极其熟悉的,自然知道薛宣治陈留时做了什么事儿,闻弦歌而雅意,登时明白了荀彧之意,不过,却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说道:“愿闻其详。”

“前汉薛宣廉而有能,所贬退称进,黑白分明,由是知名,会陈留郡政教不行,帝乃徙其为陈留太守。

郡内高陵令贪猾不逊,前太守数次欲治罪而不能。

宣至任,乃暗索其罪,一如明府遣北部督邮微服行县,采风问谣,将其罪行一一访查清楚。”

阴修笑道:“微服行县是令兄的主意,我岂能夺人之功?”

荀彧说道:“有明君方有能臣。

若无明君,何来能臣?

若非明府拔擢,家兄尚在西乡,又何来北部督邮之任?”

阴修抚须而笑,颔首说道:“你接着说薛宣故事。”

荀彧应诺,继续说道:“之后,又一如明府令北部督邮将郡北九县吏民的不法事记录在册一样,宣手写牒书,封与不法县令,令人传话:‘这里边的内容都是吏民告诉我的,若按此论罪,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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