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了九月，天气逐渐转凉。

江南的秋季，也是比较舒适宜人的，不过最近的夜晚却让人感到有些寒意。

“咕咕咕！”

清晨，当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夜晚的寂静便被打破。

驿站外的旗杆上，停着地几只灰鸽子“彭腾腾”地窜了起来。

远处几匹军马，顺着官道南下，一路来到了这里。

一位七旬老将军跳下马来，身边孔武有力的亲兵立刻把他扶住，却被老将军随手一挥，就推出好几步远。

显然这位背上没插旗的老将军不是花架子，年事已高身体却极为硬朗。

此人正是洪武朝镇南将军，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镇远侯顾成。

想到这里，李景隆不由地有些感动。

李景隆对着姜星火长吁短叹，疯狂暗示。

琉球王国，是山南、中山、山北三个王国共同的对外自称，洪武五年的时候，因为信息差的原因，中山王察度首先领诏并派遣王弟随大明使者回来朝贡，大明糊里糊涂地将琉球当做了一个王国。

或者说，天底下的道理就是这样，一通百通。

龙虎散，风云灭。

千古恨，凭谁说。

对山河百二，泪盈襟血。

客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碾关山月。

问嫦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

而这里面复杂的是，彼时的琉球王国，不是一个王国，而是三个！

曹国公是我手足兄弟，至爱亲朋。

嗯.每次提到靖难，李景隆都是背景板。

顾成坚持行礼：“臣欲归南京向陛下交卸差事述职，陛下却出城来迎，委实让臣心中不安。”

人之所以畏惧，来源便是未知。

关于日本这件事，你让李景隆纸上谈兵没问题，你让他真去干，李景隆是一百万个不愿意的。

“陛下，皇后娘娘。”

“所以，你之所以不想离开诏狱去出使琉球，无非就是他说的两点原因，第一点是害怕海上遇到倭寇，第二点是担心对方国内局势混乱，自己如果拿捏不好对外的尺度，作为使节很容易被扣押或者杀害，是这个意思吧？”

朱高煦又插嘴道：“去琉球，一则那里本来就在混战不休，二则路上有倭寇啊！”

而且，从姜星火的话语来推测，这个第二卷，似乎已经不仅是讲一个国家的了，而是讲很多个国家。

姜星火继续说道：“如果你能深刻地理解这节课的内容，那么我相信，对于你出使海外，认知他们对大明的态度是如何形成的，以及他们的民族特质都是什么，借此制定你的对外交往策略，是很有帮助的。”

朱棣笑呵呵地说道：“更何况，朕与皇后都是顾老将军看着长大的，原本就是亲如一家，顾老将军从北平千里奔波回来，今日又没有脱不开身的事情，哪有不出城迎一迎的道理呢？”

“而且，我也确实没当过使节。”李景隆老实承认，“如何能在宣扬大明天威的同时，保证自身的安全，这里面的尺度，也委实拿捏不好。”

姜星火想了想说道：“第一点呢，关于倭寇的问题，只需要你请求朝廷多派点水师保护就好了，这个没什么说的，倭寇的战斗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他们的船跟大明水师的正规舰船也完全无法相比。”

姜星火对于亲密狱友的苦恼自然是上了点心的，耐心听完了两人的对话后，基本了解了这里面的信息，于是说道。

“便是如此，我怕去了就没命回来了。”

“听说琉球离日本很近，哎，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顾成则迈开脚步，登上楼梯向着熟悉的屋内走去，片刻之后就推开了自己房中的窗户，敞着门眺望远处的景致。

李景隆叹了口气，心头无奈地想道：“长得帅就是遭人嫉妒啊。”

按照过去大明高层的观念，大明乃是天朝上国，四海之内皆是蛮夷。

“作为接续《国运论》第一卷王朝周期律的内容，第二卷，我们将不仅仅局限于一个王朝的视角，而是以华夏周围的国家为例子，挨个探究其国家的形成与发展，乃至民族特质的产生与异同。”

顾成年轻时追随朱元璋打天下，乃是江淮操舟儿，生来魁梧伟岸，善使马槊满背纹身，便如三国时甘宁的那般人物。

“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

曾记得、春风雨露，玉楼金阙。

名播兰馨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

忽一声、鼙鼓揭天来，繁华歇。

李景隆很清楚，虽然表面上说的是琉球国，但其实说的是日本国，日本国内的情况更乱。

随即，朱高煦给姜星火解释道：“他花钱去宫里找关系，想要谋个差事，就说能提前出狱就行，但是宫里的太监不靠谱，最后给找到的差事是去琉球国宣旨，通知琉球国国王，陛下登基了，赶紧来朝贡。”

琉球王国位于中国的宝岛和日本九州岛之间，其所辖岛链蜿蜒两千里，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了中日朝与安南、占城等国的贸易中转站，商贸发达，号称‘万国津梁’。

李景隆跟着一起听完了这套说辞，不由地有些惊讶，琉球跟日本挨得近，又不惹眼，巧妙地向姜星火解释了他面临的难题。

而且人家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历史渊源、国内情况，都搞得清清楚楚。

“顾老将军？

您可算回来了！”

“臣听说曹国公要出使日本了？”

眼下麻烦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个王国各有各的心思，之间的利益诉求也不同，所以三个琉球王国开战了。

虽然第二年得知了消息的山南王承察度和山北王怕尼芝就都派人来上贡了，但大明接下来也就没提这回事，继续用琉球来统一称呼，并赐予了三枚驼钮镀金银印。

把持国政的上一代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便类似于一个“小董卓”的人物，而且还是命不久矣的那种。

靖难四年，朱棣夫妇与这位性格忠谨的老将军建立了深厚的情谊，虽然顾成始终不肯为燕军正式效力，但每次都会发挥他老道的军事经验，为朱棣制定战略规划、战役设计。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来江南，但是江南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美丽和风采。

在他身后，一众亲卫跟随其后。

而且李景隆相信，朱棣是绝对舍得他的。

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朱棣下令杀他的密旨？

李景隆闻言，顿时一愣，似乎有些迟疑了：“真有倭寇？”

正想着，朱高煦提溜着两包东西从另一侧的监区进来了。

“陛下不怕曹国公坏了国家大事吗？

即便是不怕，大明国公死在异国他乡，也总归是丑事吧？”

驿丞领命而去。

姜星火打着哈欠，对着新歪脖子树下坐立不安的人招呼。

“至于第二点呢.”

“其实这两点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姜星火对此时的琉球也不甚了解，经过不知道找谁做了功课的朱高煦一通解释，方才醒悟过来。

“这”李景隆沉默几息，最终摇头叹息道。

朱棣携着身着猎装的徐皇后正在登阶而上。

这种全新的观点，让他们耳目一新。

朱高煦现在变得这么聪明了？

而姜星火今天临别前给他讲的这节课，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周边这些国家都是怎么来的，历史是怎么演进的，互相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有什么样与大明截然不同的民族特质。

真正的未知，是对事物的根源一无所知。

“姜郎救我！”

因为在随后的岁月中，顾成锻炼出了出色的指挥能力和作为主帅的能力，在真定战败被俘后，燕王朱棣更是上演了“义释顾成”的戏码，从此以后，顾成便作为实际意义上的北平主将，指挥城防调度，挡住了李景隆不计代价的猛攻。

“嗯！”

见几人安排妥当，驿丞方敢插话道：“四年前送您出征离开，便有好久没有听到您的消息了。”

而李景隆却面色惨白，就好像个刚从地下刨出来的老尸。

姜星火沉吟片刻问道。

别说大明国公人家就不敢杀，谁知道日本的幕府将军是个什么心理？

没准人家“征夷大将军”觉得杀个明国的高官来祭旗更带劲呢？

李景隆举目四望，竟是孤家寡人般无人可求救。

他们本来以为，《国运论》讲完了王朝周期律，讲完了如何通过徭役、粮食、耕牛与种子这三个角度来解决应对王朝周期律，《国运论》就算是讲完了毕业了。

更准确地来说，顾成就是朱高煦的究极进化版本。

顾成的心事似乎有些沉重，并不欲多言，他对掌柜说道。

多好的借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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