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雄狮（三）

当暗黑天使的援军抵达，或者说，当【操纵者】的死讯通过那突然崩溃的灵能联系而让每一名冉丹武士知晓的时候，这场战斗便彻底的结束了。

最后的冉丹军队并没有选择投降，所有人都知道，像这样的战争是没有投降这种选择的，仅剩的冉丹战舰被帝国的大军逼退到了星系的边缘，在不断的爆炸与交锋中逐渐消亡。

暗黑天使的精锐依旧在接二连三的跳帮到最后的异形舰船上，但战斗的目的已经从血腥的厮杀变成了尽可能地俘获这些价值巨大的异形造物，冉丹残余的战舰、武库甚至是受伤的战士都被彻底地【缴械】并拖走了，等待它们的不会是太过美好的未来：就像它们之前对人类的败军所做过的那样。

这并不是一场轻松的胜利。

诚然，超过一百艘冉丹帝国的主力舰与更多的小型战舰如今正在萨比斯星系的光与暗之间燃烧，那不断瓦解塌陷的战斗月亮更是象征着一支包含数十万冉丹精锐的异形主力军团覆灭于此，哪怕对于冉丹帝国这种足以争霸银河的超级强权来说，这也称得上是伤筋动骨的失败。

换在人类的角度，这就像是一整支阿斯塔特军团覆灭在了同一个星系，从基因原体到最低阶的军团仆从无一幸免，这样的战役足以打破星宇间的平衡。

毫无疑问，这是伟大的胜利。

但它同样沾满了鲜血。

超过三十艘隶属于人类帝国的战列舰与两倍于此的巡洋舰已然化作了萨比斯星系里的残骸，在恒星与烈焰的照耀下，同样飘荡着无数暗黑天使的残尸断臂，也许有三千人，又也许更多，他们要么在残酷的近身厮杀中陨落，要么跟自己的跳帮载具一起被横飞的炮火击碎成了虚空中的尘埃。

这句话似乎让摩根愣了一下，她抬起了正打算读书的头，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她身上又披起了那套拘束服，手里拿着一本书，一瓶饮品，而法杖则是被灵能所控制着，随意地飘在一边。

卢瑟行走在走廊里，排列的灯光不断地投射在他的头盔上，让他的瞳孔与汗滴在光与暗上交错中变换着色彩。

而就在这时，大门开启了，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道银色的身影，他很快就认出了那是谁。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能听到身旁的暗黑天使心中传出一些对凡人的轻蔑心声。

暗黑天使们分列两队，目视前方，对卢瑟的出现无动于衷，而他们之间留下了一道大约十米的空档，足够卢瑟站在中间，里双方都远远的。

【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

【我将你看做是我的左手，卢瑟，我的值得信赖的一部分，我将一部分的职责与权力交给了你，而我不希望你去违背它们又或者滥用它们，我也不想见到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所做出的每一个命令，那都是彻头彻尾的愚行。】

“你也是战士，是这场战斗的英雄。”

“你在违抗命令，【雄狮】的命令，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因为这是每一名暗黑天使的特点，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联系，你是不会明白的。”

【我其实并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卢瑟阁下，不过现在想想，也是意料之中。】

啊……

——————

【人之常情，不是么。】

原体点了点头。

摩根并不担心自己不会得到观赏好戏的最佳位置：暗黑天使也许会任凭赫克特等人随意走动，到时候请过去进行一点必要的小步骤就可以了。

“休息？”

他甚至自我怀疑了。

一群可爱的小家伙。

【当我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一切都没什么，但是当战斗结束的时候，我环顾四周，却发现并没有我的位置。】

莱昂—庄森，这是昔日卢瑟劝阻了同僚的刀剑，决定收养这个奇异的野孩子后，亲自为他取的名字。

“莱昂……”

数百名暗黑天使已经在甲板上集结了，他们全部都是卢瑟通过手头的特权强行带来的【援军】，而这特权的赋予者恰恰是基因原体本人。

卢瑟弯下身子，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显得分外的平静。

他努力地将话语从颤抖的嘴唇中挤了出来。

而庄森则是直起了身躯，就仿佛一位高高举起手中利剑的正义女神。

【而我，同样不是。】

看着那过于高大的基因原体，看着那他再熟悉不过的样貌与金发，卢瑟不由自主的开口，呼唤着昔日养子的名字。

【立刻回到你的后勤岗位上去，那是我给你指定的责任，是你的任务，不要随意滥用我的授权，也不要再来这里了，它们不属于你，我不允许。】

“摩根女士。”

卢瑟低下头，再低，再低一点……

卢瑟没再说话。

基因原体沉默了一段时间，他只是继续着那种可怕的，折磨人的目光，让它们宛如酷刑一般施加在卢瑟的身上，他没有再说话，但是每个人都感觉甲板上的空气正逐渐变得冰冷，变得瘆人。

他摇了摇头。

【他们是阿斯塔特，我也不是。】

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有些沉重的身躯颤抖着，让腰侧的宝剑在剑匣中碰撞出轻微的声响。

【我已经给你安排了职位，安排了任务与目标，它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要求你违抗我的意志，随意滥用我的授权，然后带着一支军队，出现在这里！】

随后，他就仿佛一位奔赴刑场的烈士一般，调整好了自己的铠甲与头盔，慢慢地走出了指挥室，消失在了走廊之中。

但她不行，毕竟她是一名已经证明了自己实力的【Alaph】，没人敢再任凭她随便瞎逛，在千子军团的时候，她的灵能也许平平无奇，但这里是第一军团，这里的每一个走廊都挤满了八百个心眼。

【但他们是战士，我不是。】

而损失最为惨烈的，莫过于在萨比斯四号星上作为诱饵与抵抗力量，随后又作为先锋直击战斗月亮的那数百名泰拉老兵，当庄森与他的五百众反向杀穿了最后的冉丹守军，与这些伤痕累累的战士相汇和的时候，基因原体略微清点了一下人数：只剩下一百多人。

他是如此的高大，当他全身心地凝视着卢瑟的时候，他翠绿色的瞳孔宛如隐藏在高山阴云之中的恶毒满月，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所以，我依旧是孤身一人。】

【他们是基因原体的子嗣，是战争理所当然的一部分，是这艘战舰真正的主人与不可缺少的那一块。】

庄森的几句言语便剥夺了他与战争的一切关联，现在，除了战舰上这个供凡人船员休息的大厅，他竟无处可去。

顺从的回答让【雄狮】的面容好上了那么一丝，但当他环视在场所有的暗黑天使的时候，愤怒再次掰弯了嘴角。

而在这个时候，他也走出了通道，来到了战舰的甲板之上，虚空中所散发的暗色光芒打在他的身上，一时竟有些晃眼。

“您的意志，大人。”

“……遵命……”

【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

而庄森也不在乎。

最终，他深呼吸了一下，交代了一下其余的工作内容。

它们已经盯在了她的身上有一段时间了，有些是跟随着庄森身旁的那些五百众，而另外的一些则是伴随着命令与密语而新来的家伙。

阿斯特利斯的声音再一次地回响在了他的耳旁，他还记得那一刻，当他听闻庄森在萨比斯星系的谋划与鏖战的时候，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令战舰启航，前去增援。

她坐了下来，翘着腿，把书籍摊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法杖靠在一边，手指一点，便飘来两个酒杯，缓缓倒满。

基因原体低下头颅，他的影子宛如黑色的夜幕，遮住了卢瑟的身躯。

卢瑟低着脑袋，很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还记得，当他下令的时候，那些暗黑天使看向他的眼神……

【去甲板。】

庄森，【森林之子】。

帝国战列舰的顶层甲板自然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地方，哪怕站上几百名暗黑天使也不怎么拥挤，而卢瑟本人又被所有人敬而言之，因此，当【雄狮】一路大步流星到他面前的时候，就显得分外扎眼。

“我……”

卢瑟看了一遍，又一遍。

汗滴，越来越多的汗滴在额头与脖颈的后方云集，他知道这并不是温度调节系统的失灵，而是一些其他的错误，一些他亲手犯下的错误。

——————

通讯板上只有三个字。

“你最好意识到你在做什么，卢瑟总管，因为我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这种行为的可笑与荒唐。”

卢瑟看着这幅打扮，笑了笑。

他也不想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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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如同一道破碎的影子，隐藏在了暗黑天使老兵的丛林之中，她甚至优哉游哉地选定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就在那名监视她的暗黑天使智库身边。

“你真的以为你了解他？

了解一位——基因原体？”

终于，在卢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抗住这无声的威压的时候，【雄狮】再一次地开口了。

卢瑟有些落寞的想着。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再一次地看着昔日的养子，却发现除了样貌与这个虚无缥缈的名字，眼前之人已经与他想象中的那个相去甚远了。

基因原体的声音在甲板上回荡，清晰地浮现在每一名暗黑天使的耳旁。

卢瑟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位千子战士的身影，他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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