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皇城，后宫。

高太后眸光复杂望着向自己行礼的高家后辈，堪称高家近百年来最为杰出的一代人杰，高量成。

高太后并行端坐的，是大理皇帝段正严，大理皇后高氏。

而段正严身后，则站着段正兴和段婉清。

“臣高量成，拜见吾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皇后娘娘千岁。”高量成的态度虽然恭谨，但声音淡漠。

段正严嘴角一抽，摆摆手道：“赐座。”

高太后沉吟道：“量成，你与本宫实话实说，此事到底为何而起？

大燕皇帝为何无故御驾亲征，犯我大理？

本宫听闻，汝弟高量明杀害了大燕皇帝的皇贵妃慕容氏？

量成，不要跟本宫撒谎，到了如此危急关头，本宫要听实话！”

高量成沉默一会，拱手道：“是有此说，不过，量明应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对燕人下了手。

而事实上，谁又能想到，大燕皇帝的贵妃能微服混在一群商贾队中？”

段其昌面色苍白。

高建昌苦笑：“婉清公主，两军交战，兵凶战危，还请公主速速出关返回皇城，以免陛下挂念。”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与燕军死战，保家卫国。

我等，没有其他的选择。”

高建昌和段其昌见燕军大营旌旗招展，绵延数十里而不绝，方寸大乱。

高建昌心中震动。

段正严缓缓点头：“此事事关我大理段氏身家性命，万不可泄露消息。

纵然是你母后，你也不可透露半点。”

大理所属各州府县，以及近百部族，都陷入了某种惴惴不安的恐慌情绪之中。

高量成起身拱手一礼，然后居然扬长而去。

他能率军镇守龙首关，还是因为皇帝段正严的一力坚持举荐。

高建昌沉默了下去。

段婉清美眸中清澈如水，轻道：“高叔叔，婉清听说关前燕军至少六万人马，此等威势，不知龙首关能守多久？”

段婉清却幽幽道：“高叔叔，龙首关若是守不住，皇城也将被燕军长驱直入，我们留在皇城还是呆在龙首关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高建昌陡然望向身侧的段其昌。

西夏大军与吐蕃大军在关下朝拜大燕皇帝的动静，自然也瞒不住龙首关上。

高太后与高氏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

与吐蕃接壤的大理人自然知道吐蕃军马的可怕之处。

段婉清连连点头：“女儿省得。”

富庶的川省为天府之国，米粮充足，最近数十年间向来安定，以两省之力供应燕军攻伐大理，自无问题。

总督川省军政的主官为郭志舜的学生，黄志言。

此人干练多才，精通经济之道，被皇帝委以后勤重任。

随潘起而来的吐蕃数百勇士也翻身下马，叩拜不止。

二来高建昌的身家富贵多与大理段氏皇族牵绊，而且为人刚直，与高家人格格不入。

六万大军是何等规模和声势，这足以让大理军卒胆战心惊，抵抗的意志渐渐消散一空。

大燕皇帝断然不可能仅率万骑来南征大理……今看果然如此，他竟然调动了西夏与吐蕃的骁勇精锐之师！

龙首关上的大理军卒心神大骇，亲眼目睹了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两路大军从侧前方呼啸而来，与大燕皇帝的锦衣铁骑渐有汇合之势。

良久他才叹息道：“若是燕军攀越点苍，攻我后关，两面夹击，龙首关自也守不住。”

……

她与高欣为闺蜜，自小一起长大，对于高家父女了解颇深。

她之所以敢撺掇高欣偷来龙首关观战，除了父皇段正严赋予的特殊使命，主要还是觉得高建昌与其他的高家人有所不同。

潘起狂喜交加，连呼谢恩不止。

与此同时，来自大燕川贵方向的后勤辎重队伍也在源源不断开进大理。

潘起素来以皇帝义子自居。

闻报登上城楼的高建昌和段其昌更是面色阴沉，眼前进逼的这两路军马，其一打着西夏军旗，其二打着吐蕃旗帜，而人数至少有五六万人。

他不是傻子，自猜得出，段婉清此来怕是大理皇帝段正严的授意。

李志山也上前拜见：“末将李志山，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段婉清俏面坚决道：“父皇，女儿也是大理皇族，自要为大理子民考虑。

高建昌皱眉盯着高欣和段婉清，沉声道：“欣儿，你与婉清公主不在皇城好好呆着，跑到龙首关两军交战前线来作甚？”

毫无疑问，高家就是交出高量明，大燕皇帝也绝对不会放过高家。

所以高家只能备战，死战，捍卫高家利益。

段正严气得面色煞白。

高量成淡道：“应是死了。

但没有找到尸首，似掉入江中，不知所踪。”

此时关下欢呼声雷动，而数万大军异口同声的“吾皇万岁”声浪骤然升腾在九霄之上，周遭群山都在激情回应，万鸟升空。

如今高家一意孤行，要与大燕为敌，日后怕是免不了身死恨消！

但我大理段氏不能被高家人拖上死路，女儿愿意为大理走一遭！”

进入初冬的大理国其实温暖如春。

王霖微微一笑，亲自下马将潘起搀扶起来：“潘起，汝举兵兴师来助朕伐大理，朕心甚慰。

待此事一了，朕当助你一统藏属，立吐蕃郡国，以你为吐蕃郡王，世袭罔替！”

皇帝宫苑。

而西路军则由大燕皇帝王霖亲率，由大燕锦衣铁骑万骑、西夏铁骑三万和吐蕃军马两万构成。

高太后闻言面色苍白了一些，又追问道：“那慕容氏当真死了么？

还是？”

眼看高家人裹夹着大理段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高太后心中复杂溢于言表。

高量成的态度就代表着大理军方的态度，若无高家支持，大理段氏根本就撑不起举国。

段婉清深望着高建昌。

“千年以降，我高家就是大理，大理就是高家，若无我高家，大理国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臣言尽于此，就此告辞！”

“但朕想起要让你一介女子行此凶险之事，朕心里就心痛如绞。”

巍峨点苍，对于燕军来说可能是天堑，但对于生于高原的吐蕃人而言，就不算什么了。

高量成眸光淡漠望着段正严道：“陛下，高量明虽有错，但罪不至死，而且也不知情。

问题的关键在于，事已出，纵然将高量明交出去，燕军也未必就会退兵。

段正严身后的段婉清突然怒道：“高国相，这是你们高家别无选择，而不是我大理国！

你们高家人犯下的事，为什么要拖着举国与燕人为敌？”

但她们虽然是高家的人，却也是段家的媳妇儿。

若是吐蕃军马攀越点苍山，绕向龙首关后，两面夹击，龙首关根本就是弹指可破。

高太后嘴角哆嗦了一下。

西夏是大燕的嫡系藩属，西夏郡王是王霖的儿子，现在的掌权者耶律南仙是王霖的女人，本就该对皇帝之命唯命是从。

两骑飞驰而来，守军发现其中一女为主将高建昌之女高欣，另外一女居然是大理公主段婉清，自然不敢怠慢，一面通报高建昌和段其昌，一面开关门放两女入关。

所以对西夏，王霖只略加抚慰。

一来高建昌为高家庶出，素来不受待见。

“高叔叔，高量明攻杀燕人商队，还杀害了大燕皇帝贵妃慕容氏，高家现在已与大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父皇苦劝国相交出高量明，恳求大燕皇帝宽恕，平息战火，但高家一意孤行，执意要将我大理举国拖入战争之中……”

这便是王霖对于潘起举兵助战的回报。

他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厅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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