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翩翩起舞的人(1/6)
福尔摩斯已经默不作声地工作了很长时间。
他弯着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一只化学试管,那里正煮着一种恶臭扑鼻的化合物。
从我这个角度望去,他低着头的样子,仿佛一只瘦长的长着深灰色羽毛的怪鸟,头上却有着漆黑的冠毛。
他突然说:“华生,你是不是不打算在南非投资了?”
我听后吃了一惊,虽然我对福尔摩斯的各种奇特本领早已司空见惯,但被他这样突然揭穿我的想法,仍令我困惑。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他。
他从圆凳上转过身,那支冒着热气的试管还在他手里,一股笑意从他深陷的眼睛里微微流露出来。
“那么,华生,你承认你被吓了一跳。”他说。
“我是被吓了一跳。”
“我应该让你写下这句话,然后签字画押。”“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用不了5分钟,你就会说这推理太简单了。”
“我肯定不说。”
“你得明白,我亲爱的华生。”他放下试管,用一种教授给学生授课的口气往下说,“做出一系列推理,同时保证使每个推理都是由它前面的那个推理而得出的,而它本身又简单明了,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然后,只要去掉中间的推理过程,只说出起始和结论,就可以成功地吓到人,达到‘虚夸’的效果。
所以,在我看到你左手的虎口后,就已经有把握判断你并不打算在金矿上投资,很容易就推断出来了。”
“我看不出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看似没有,但是听我跟你说它们之间的密切关系。
这根非常简单的推理链条中被去掉的环节是:第一,昨晚你从俱乐部回来时,左手虎口上粘了点儿白粉;第二,你只有在打台球的时候为了拿稳球杆才在虎口上抹白粉;第三,你只有在跟瑟斯顿一起的时候才打台球;第四,你4个星期前跟我说,瑟斯顿有在南非置业的特权,再有1个月这个特权就作废了,他很想跟你分享;第五,你的支票簿一直锁在我的抽屉里,而你没向我要钥匙;第六,你不打算在南非投资。”
“这简直太简单了!”我抗议道。
“就是这样!”他不太高兴地说,“每一个出现的问题,只要得到了解释,就会变得非常简单。
我这里有个想不通的问题,你看看该如何解释它,我的朋友。”他拿出一张纸条扔在桌上,又继续他的实验了。
纸条上画着一些看似毫无意义的符号,令人十分诧异。
“嘿,福尔摩斯,这不过是小孩子的涂鸦罢了。”
“噢,你是这么认为的吗?”“难道还会有别的解释吗?”
“诺福克郡马场村庄园的希尔顿·丘比特先生就想弄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他通过今天的早班邮车把这个谜语送了过来,他自己会乘第二班火车前来。
门铃响了,华生。
如果是这位先生来了,我一点儿都不会意外。”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地从楼梯上传来,不一会儿,一个壮硕的、面容整洁的绅士走了进来。
他明亮的眼睛和红润的面颊,证明他来自一个没有贝克街这样雾气的地方。
从他一进门,一股东海岸的清新宜人的空气就随着他进来了,他跟我们一一握手,正要就座时,目光停留在我刚才仔细看过以后,把它放在了桌上那张有着奇怪图案的纸条上面。
“福尔摩斯先生,这个东西该怎么解释呢?”他大声问,“有人告诉我,您热爱一切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还没见过比这更离奇的东西,我先把它寄来,是为了在我来之前给您留出时间研究它。”
“这个作品的确很难看懂。”福尔摩斯解释说,“乍一看和孩子的玩笑没什么两样,一些在跳舞的古怪的小人的图案,您怎么会对这样一张怪画这么重视呢?”
“我本来不会这样的,福尔摩斯先生。
可是我妻子很看重这件事,这张画把她吓坏了。
她不说是什么原因,但是我能读懂她的眼神,她很害怕,所以我有必要把这件事彻底弄清楚。”
福尔摩斯举起纸条,对着阳光观察,那张纸条是从记事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用铅笔画着一些翩翩起舞的人。
福尔摩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折好,放进钱包里。
“这可能是一件最有趣、最不寻常的案子。”他说,“从您的信中我了解了一些细节,希尔顿·丘比特先生,您可以给我的朋友华生医生再复述一遍吗?”
“我不是非常会讲故事。”这位客人说。
他有些神经质地一会儿握紧他那双大而有力的手,一会儿又放开,之后慢慢地开口说:如果有哪里听得不清楚,您就尽管问我,我想从去年我结婚前后讲起,但是我要先声明的是,虽然我并不是个有钱人,但我们家族已经在马场村生活了大概500年了,在诺福克郡没有哪一家比我们家族更有名气。
去年,为了庆祝维多利亚女王即位60周年,我前往伦敦参加纪念活动,并同我们教区的帕克牧师住在罗素广场的同一家公寓,一位年轻的美国小姐也住在这家公寓,她姓帕特里克,全名叫埃尔茜·帕特里克,就这样我们相识并成了朋友。
我在伦敦还没待满一个月,就已经疯狂地爱上她了。
我们悄悄地在登记处结了婚,并且以夫妇的身份回了诺福克。
福尔摩斯先生,您可能会觉得,一个出身名门的年轻人竟然偷偷娶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妻子,这种行为太疯狂了。
如果您见过她、认识她的话,您就会明白这一点的。
埃尔茜是一个坦率的姑娘,她给过我改变主意的机会,但是我从来都不想改变主意。
她对我说:‘我曾与一些可恨的人交往过,现在我只想忘掉他们。
过去使我痛苦,我不愿意再提起它们。
如果你想娶我,希尔顿,你会得到一个对自己的历史问心无愧的女人。
不过,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并且允许我对嫁给你之前的一切经历保持沉默。
要是你觉得这些条件太苛刻,就回诺福克去吧,让我继续自己孤独地活着。
’这是我们结婚前一天,她曾对我说过的话,我跟她说我愿意为了娶她而满足她的条件,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我们已经结婚一年了,一直过着幸福的生活。
可是就在大约1个月以前,也就是6月底,我开始看见了烦恼的迹象。
有一天,我妻子接到一封信,我从上面的美国邮票看出这封信是从美国寄来的,她看到信后就脸色苍白,读完就把信烧了,后来她没再提起这件事,我也信守诺言,没再提起。
但是从那时起,她就再也没有安宁过,总是十分恐惧,像是在等什么事情发生。
除非她主动跟我说,我什么都不能问。
您要注意的是,福尔摩斯先生,她非常老实善良,不论她曾经有过什么不幸的遭遇,也不会是她的错。
虽然我只是个诺福克的普通乡绅,但是在英国没有比我家族声望更高的,她在跟我结婚之前就很清楚这一点。
我完全相信,她绝不想给我们家族的声望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
接下来我要说说这件事的可疑之处。
一个星期前的星期二,我在一个窗台上发现了一些跳舞的滑稽小人的画,跟那张纸上的完全相同,是用粉笔画的。
刚开始我以为是马童干的,可是他发誓他毫不知情。
无论如何,有人在夜里画了那些滑稽小人,我把它们刷掉之后才跟我妻子提起,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她很重视这件事,而且求我如果再发现这样的画,一定让她看一看,接下来一个星期都没发生什么。
到昨天早晨,我才在花园日晷仪上发现了这张纸条,埃尔茜一看到它就立刻昏倒了。
这之后她就像在梦游,精神恍惚不定,眼神里写满了恐惧。
福尔摩斯先生,我这才给您写信,并把那张纸条寄给了您。
我不能把它交给警察,他们肯定会嘲笑我的,只有您能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虽然不富有,但如果我的妻子有什么危险,我会拼命保护她,哪怕倾家荡产。
他是个土生土长的俊美男子,拥有英国绅士的优点——质朴、正直、优雅,他漂亮的蓝眼睛里闪现出诚实的品质。
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他挚爱和信任他的妻子。
福尔摩斯心无旁骛地听他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言不发地陷入沉思。
“丘比特先生。”他终于开口道:“您不觉得直接让你妻子吐露她的秘密是最好的办法吗?”
希尔顿·丘比特缓缓地摇了摇头。
“诺言一定要算数,福尔摩斯先生。
如果埃尔茜想告诉我,她就会告诉我的。
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会逼她说。
不过,我可以自己想想办法,我必须得想出办法来。”
“我很乐意助你一臂之力。
第一个问题,有陌生人去过你家吗?”
“绝对没有。”
“我猜你住在一个安静的地带,只要陌生面孔出现就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是这样吗?”
“离我家很近的地方确实如此。
可是,离我们不太远的地方有好几个饮牲口处,那里的农民常会留一些外地人过夜。”
“这些古怪的符号肯定有特殊的含义。
如果是信手画的,咱们大概没法解释。
换个角度想,假如这些符号是有系统的,我相信会把它们分析透彻的。
但是,这张纸条太短了,让我无处下手,您提供的线索太笼统,不能作为调查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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