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从小受到唯物主义教育的年轻人，叶观武本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

但……当那个蜷缩在床边的人影忽然转过头，暴露出那张枯瘦脸上，满脸的血渍时，叶观武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苍白的脸庞，搭配上殷红的鲜血，披散的乱发，完全就是经典恐怖片里被鬼上身的典范。

而直到现在，叶观武才看清她手里捧着的那个东西——那是一团已经被啃噬过，早已失去本来面目的肉块，看上去做过一些去生处理，但明显也没烤干净。

要不怎么能一口下去，还能流出鲜血？

“？

？

！”

“嗖！”

正在惊疑未定之时，一道人影忽然从窗帘后窜出，如迅影般奔向窗户。

看到这一幕，叶观武的震惊程度比方才还要大——身为武者，他已经习惯去感知对手的气息，这种行径已经成为了习惯。

步伐、重心、眼神，注意力是否击中，肌肉是否紧绷，都是他需要观察的点，相当于一个人肉小雷达，每次都能奏效，罕有例外。

而这次……居然连一个大活人藏在室内，藏在自己眼皮底下，都没能发现？

！

……

啪嗒。

那道身影翻身一跃，轻巧地站在窗沿之上，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啃食肉团的精神病人。

瞬息间，他的眼神，涌现出一丝如水的温柔。

“莫太封？

！”有过一面之缘的叶观武立刻喊出声，不敢相信。

“就是他吗？”

亚瑟将枪口对住了莫太封的额头，却立刻被叶观武抬手制止，随即才想起这里是医院，贸然开枪的话，恐怕媒体再怎么遮掩，也无法用瓦斯爆炸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了吧。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莫太封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扫过他们，纵身一跃，从窗口里跳将而出。

下一瞬间，警铃炸响，似乎是察觉到精神病房区的动静，开始执勤的保安和护士往这里赶。

叶观武看了一眼呆坐在原地，捧着那团肉块，直勾勾盯着他的李雪，叶观武略一犹豫，沉声道，“我得去追他，你自己能行吗？”

“你去吧，我有办法脱身，就是……”眼瞅着追兵将至，亚瑟也有些纠结，“你不是想问她话吗？

好不容易进来一趟，什么都没问出来。

有了这次，他们肯定会升级安保的，下回就没那么容易了。”

“光是知道她跟莫太封有联系，就算是非常重要的情报了！”叶观武安慰道，“没事，只要人还在，就算换个地方，也一样……”

……

“天塌啦，地陷啦！

小花狗，不见啦！”李雪忽然像疯了一样，抓狂地叫嚷起来，“天塌啦，地陷啦！

小花狗，不见啦！”

她这么一喊，就等于告诉别人这里有状况，让护士们以更快的速度往这边赶。

叶观武不由神色一变，却又不好对一个疯女人做什么，只好转过身，一记大跳，同样从窗户里钻了出去。

“好吧，该走的都走了，总算可以戴上这玩意儿……”

亚瑟叹了口气，就如世界线的收束一般，行动最后，他还是不得已戴上了那块蒙面巾，化身为黑暗中的一枚悍匪。

左看右看，他选择快步躲到窗帘后边，为了不留下指纹，还悄悄戴好了手套。

“希望不要弄出太大动静。”

————

“站住！”

深受各种电视剧的影响，在追逐战中，叶观武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喝令。

事实上，甭管是哪个国家拍的，但凡涉及到用脚追逐的戏码，一方喊站住，另一方从没有乖乖就范的。

他也不指望莫太封真的能停下来，趁着体内的洋酒还有点儿作用，双足一点，以轻灵如燕的身姿，在楼顶上来回穿梭。

藏蓝色的头发在夜空中飘动着，仿佛一道蓝色的闪电。

先跃出窗的丁点优势，几乎是在转瞬间，就被叶观武给追上了。

也是在追逐过程中，叶观武发现了一个细节：他的双腿，在奔跑、跳动时，总会有那么一瞬间，表现得相当僵硬，似乎是天生发力不畅所致。

可是，即便有这么个弱处，莫太封的速度却丝毫未受限制，反而形成了一套专属于他的动作体系，连贯起来，竟比叶观武看过的任何一位跑酷大师都要快。

纵然如此，那道紧紧咬在身后的蓝色闪电依旧没有放过他，不管他使出百般功夫，突然加速，急转向，甚至做出一些近乎自杀的大跳跃，都能被叶观武碾上。

渐渐的，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过是几个身位而已了。

“啧……”

自知无法逃脱，莫太封也不犹豫，单臂先抬，足尖点地，整个身体在回转的同时，已然将力量带动到手指，将暗器掷了过来。

“？

！”

在动态视力捕捉到的前一秒，叶观武如有神助，几乎是他同一时间动作。

起跳，身形蜷缩，任由那道寒光划过体表，顺着力道的方向，在空中转体三周有余，最终好似没有重量一半，飘飘落地。

淬了一口，吐掉口里咬住的银针，叶观武脚踏二样钳字马，摆出咏春拳当中的“问手”，俨然是要进入拳皇模式了。

“吼……刚才那个，是‘消力’吧？”莫太封也算识货，双眼一眯，不再逃跑，侧身站立，保持一个随时可以起踢技的距离，冷声笑道，“才二十多岁，就学到了这种八九十老头该学的东西，真是前途无量。”

“上次对战我的从者时，怎不见你使出呢？”

其实吧，对叶观武这样的武者来说，在实战中，技巧本身已经不重要了——该会的他都会，重要的反而是信心。

当初，在宴厅上，一想到自己是在跟传说中的八十万禁军教头过头，难免力有未逮。

双方在体质上本就有巨大差距，只能靠酒精来弥补，面对林冲的一轮轮猛攻，叶观武采取被动防守战术，最后压力实在太大，还使出了“猪木狩猎状态”这种玩赖的东西。

这也是他第一次对线从者，会有压力，可以理解。

然而，此时此刻，靠着技巧杀掉了李元霸后，对他的信心，是一次本质上的提升——你再猛还猛的过隋唐第一好汉？

虽说最后的拖刀计也不怎么光彩，但，能够杀死那个人，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这会再来看莫太封，带给他的压迫感，就远没有当初那么强了。

“果然……我的理论是正确的，只有在‘实战’中磨砺武艺，才能有进步的空间。

看看你！

短短几周的圣杯战争，我听说你很活跃啊，应该跟很多人都交过手了吧？”

莫太封的语气里竟有赞赏之意，不过，被一个看上去邋里邋遢的流浪汉这样称赞，叶观武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但……随即摆出的架势，却让他心中一沉，愈发警惕起来。

左腿下蹲，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右腿却缓缓勾起、伸直，正对着叶观武，让他感受到一股奇妙威胁。

就好似蝎子的尾巴，随时准备出手蛰刺。

一击刺中，便有致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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