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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算计

半空中,不时有落叶翩然而下,像是为她伴着舞。

她一边心中忆着曲调,脚下变换着步子,一边瞄着自己与小池塘的距离。

姜怀央合了书册,凝视着眼前的小娘子,忽觉口干舌燥得厉害, 便吩咐温雉去斟了杯茶水。

他饮着茶水,稍微移开了下目光的那一瞬,却听前边传来一落水声,以及半截惊呼。

他心下一空,猛地看过去。

只见方才还在跳舞的小娘子,这会儿却在水中挣扎。

她虽是算计好了的, 可也是真的不善凫水。

冰冷的水呛进她的口中、鼻腔中,她只觉得鼻腔里满是刺痛, 眼前只剩一片刺目的白。

她觉着自己像要是融化在这池水之中了。

她的脚够不着池底,也手边也没东西可以让她抓,她只能徒劳地作劲。

可不知怎的,她却笃定世子不会漠视不救。

木香做出被惊吓到的模样,呆愣在原地,藏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

来之前小姐就嘱咐过的。

她想救,却不敢救。

这会让小姐白费工夫。

短短一弹指,阮玉仪却已是呛了不少水了,刺骨的寒意似是要钻入她的骨缝里。

她开始难以呼吸。

意识模糊间,她恍惚感觉到有人跳入了池中,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她的腰肢,将她往岸上带。

姜怀央搂着怀中那副软和的身子, 却觉得所触及的肌肤冰凉, 再看小娘子的脸,面无血色,紧紧阖着眼, 虽着雪青色衣裙, 却显不出半点生气。

真是能耐了。

他心下冷嗤, 难道为了自己这一次亲近, 连落水也不怕了吗?

她就没有想过,若是他不来救她,也不允许旁人来救,她又当如何?

如此折腾自己,倒是显得他救人救得早了,合该叫她在池水里再呆会儿才是。

他面色冰冷,将人一把打横抱起,去了近处了厢房。

怀中的小娘子咳了几口水后,似是冷极了,身子可怜地颤着,下意识贴近暖和的地方。

她嘤咛了声,“好冷。”

姜怀央被她动得浑身一僵,沉声威胁道,“你若是还敢乱动,仔细我将你再丢回去。”

阮玉仪不怕死地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这才消停下来。

早在见自家主子入了水后,温雉就去取干净衣裳了。

主子的衣物在此处倒是有备着, 只是这里又是个佛寺,里边的全是僧侣, 委实是没处去给阮姑娘找合适的衣物。

最后他只能暂且拿主子的一件厚实些的大氅来。

木香则是见世子将阮玉仪抱进了厢房后,便不知去向。

厢房内,阮玉仪接过那大氅,却不知如何是好。

她浑身都湿透了,现在衣裙还在往下滴水,脚下的地深了一块。

身上这套衣服却是穿不得的了,可又没有其他的衣物可以替换。

总不好将这大氅直接披在外边。

姜怀央别过眼,只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是温热的。

这小娘子也不知是否是故意的。

眼下她一身湿衣,坠在身上,勾勒出她身子的曲线,她将佩戴着的钗环也卸去了,散落如瀑青丝。

分明给了她衣物,却也一直犹疑着。

“去将衣裳换上。”他一出声,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微略发哑。

于是又端起茶水,半盏茶下肚,才觉得喉中润了些。

如何换?

她思忖半晌,也没明白他的意思。

脑中忽地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她抓着大氅的手紧了紧。

她带着衣物去了隔壁的厢房,再回来时,手中抱着换下的湿衣。

在她离开这段时间,姜怀央自是也换了干爽衣物,他面色如常,衣冠楚楚,却是与来时并无太大差别。

仿佛两人同时浸了水,但狼狈的只有她一般。

温雉见这情状,自觉地悄悄退了出去。

注意到来人,姜怀央抬眼望去。

她的身形比他小上不少,穿着他的衣物自是撑不起来,显得空空荡荡的。

瞥到她领口处的白皙,他方才蓦地意识到,若是她的湿掉的衣裳都换了下来,那么——

他将人扯过,摁在床榻上,又往上盖了一层被褥。

“好生呆着。”他冷声命令道。

她身上触及的,尽是他这大氅丝滑的触感,红晕一直从她的耳尖蔓延到肩颈处。

听他这么说,只乖巧地拉过被褥,低低嗯了声。

此时,木香端着一个承盘,垂首进来。

盘上置两只杯盏,却不知装了什么。

阮玉仪紧盯着那两只瓷杯,面上一热。

她伸了手,接过木香递上来的那只杯盏,低垂着眉眼,往里边吹气,白烟便顺着杯壁飘上来。

她抿了一小口,便皱起眉来。

里边装的是热酒,入口辛辣。

这木香也真是的,用热茶不也行吗?

她暗自腹诽,还是为了做样子又喝了点。

木香将余下的酒往姜怀央那边递了递,“殿下,这酒已是温过了,您可以喝一些暖暖身子。”

姜怀央并未说什么,颔首接了。

木香这才松下一口气,退了下去,且掩上了门。

身边下人来来往往时,还不觉着有什么,眼下只余他们两人,厢房内的空气便似是忽地燥热起来。

阮玉仪不安地扯了扯衣领。

姜怀央垂眸看那杯中之物,稍尝了些,发现果真是酒。

难怪方才小娘子喝下的时候,神色看起来那么艰难了。

在那梦里时,她也素来是沾不得太多酒的,连几口果酒都能吃醉,何况是眼下这烈酒。

他撇了她手中的杯盏一眼,却是发现并没动多少。

他指尖微动,使得那杯中的酒液晃着。

这酒液似是要晃出杯壁的,却被他控制着力道,滴酒未洒。

“里边装的是什么?”他望进她的眸眼,唇间噙了冷笑。

他这般的眸光,简直要将她一眼看穿似的。

阮玉仪心中一跳,怔了下,牵起一个笑,“木香不是说了吗,只是温过的酒。

殿下还是喝上一些的好,去去寒气。”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如绕过硬石汩汩流着的泉水,温柔且带着恰到好处的媚意。

若是寻常人,叫她这么一劝,哪里有不喝的道理。

便是剩了一滴,都要怕这小娘子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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