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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醉酒

果酿入玉杯,在杯壁上击打出清脆的动静。

阮玉仪呷了一口,耳边是悠然琴音,忽如珠落玉盘,忽如水流山间,一曲终了,尚还余音不绝于耳。

宣娆的十指纤长,是一双极适宜拨弄琴弦的手。

虽然叹惋他丢下一副好嗓子,入了宫来,但她也怠于追问他入宫的缘由。

各人有个人的难处,她就算问了个清楚明白,也不一定帮得上什么。

“你瞧瞧这张谱子。”她道。

木香将梅姨娘处得来的谱子转交给他。

宣娆看了会儿,抬首赞道,“这曲编得极妙,不知出自谁手?”

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只知梅姨娘的姓氏,只好道,“是与本宫相识的一名女子,她亦是个善琴的。”

宣娆不再问,照着那纸,信手拨弄了两下。

婉转的乐声从他指下流淌而出,他抬眸,眸中发亮,“不知娘娘可否允小的将这曲子拿回去一看?

过两日必定原样奉还。”

她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长安宫中,充溢着悠悠琴音。

阮玉仪听得恍了神,眸光落在那木琴上,不知是在思念许久未见的梅姨娘,还是出了宫,脱了奴籍的木灵。

又或许是两者兼有。

她自斟自饮,待木香注意到时,已不知几盏下肚,脑中也有些晕乎起来。

果酒到底也是酒,小娘子又鲜少喝,自然是抵不住。

因着视物一片朦胧,眼前的物什似也在晃,她勉力眨了两眨眼。

坨红攀上她的两颊,耳尖,重施了脂粉般的,眼中亦添了水光,一副微醺的情态。

恍惚间,似乎有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她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姜怀央。

她软声唤,“陛下——”

他眼眸微暗,托住她的身子,沉声下令,“都先退下罢。”

宣娆抱起琴,脚下顿了会儿,方才举步离开。

木香等人一走,偌大的殿中,便只余下了阮玉仪与姜怀央两人。

他去捉住她的下巴,使得她仰首看着自己,“谁给你喝的这么多?”

她巧笑嫣然,轻飘飘地将人出卖了,“是徐总管。”这是御膳房的管事。

许是因为有了醉意,她半点不掩小女儿家的情态,觉着站着累人,便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丝毫没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一国之君。

他环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只触及到了她的眼眸,就将想要惩戒那徐总管的想法给打消了。

眼下的小娘子当真是诱人极了,眼尾洇着红,唇上被酒液润得濡湿,一举一动间皆是妍媚。

轻轻瞥一眼,似也带着钩子般的。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勾住他的脖颈,覆了上去。

他配合地弯着背,任由她动作。

可眼下的小娘子不仅有些晕乎乎的,也极没耐心,只碰了一会儿就松了手。

只是都招惹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哪里会轻易放过了她。

他重新捉住她的唇。

不知多久后,见她身子发软,才松了开来。

正待说什么,却见她垂着头,纤瘦的肩膀微略耸动。

他心口发紧,捧起她的脸,低声道,“怎么了这是?”

她说话也带着哭腔,“陛、陛下,你能不能不要出征,只当是在宫中陪臣妾不好吗?”她的眼眶噙不住泪,金豆子不断滚下。

竟是招惹得姜怀央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用指腹擦去她的泪水,随口应着她的醉话,“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出征了?”

不想她抽抽搭搭地答,“不是说胡地叛乱?

臣妾不想您去,臣妾怕您短了衣食,怕您在那边受了伤,怕您回不来……就不能让其他将军去,非得是御驾亲征吗?”

她的话与梦中的一一对上,他呼吸微滞。

“你方才说什么?”他快要敛不住眼中情绪。

她死死攥住他的衣襟,哭得一塌糊涂,“臣妾不准您去,陛下只当臣妾任性好了。”

他放软了声音,“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些?”有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晃而过,闪过太快,以至于叫他抓也抓不住,只得一遍遍问眼前的小娘子。

可阮玉仪却不再说话了,似乎是头疼得紧,揉着额角往他身上靠。

他无奈,只好将人放至床榻上,命人煮了醒酒汤来。

.

待阮玉仪悠悠转醒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她只知自己睡了很久,却分不清眼下是傍晚还是凌晨,因趿着绣鞋,下了榻。

木香正守在外边,一听见动静,就掀了软帘进来。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她脑中还突突地痛着。

木香上前来搀她,“回娘娘,酉时了。

娘娘可要用些吃食?”

她轻轻嗯了声。

肚中的确有些空落得不大舒服。

不消多时,便有宫人呈上来了温热的菜肴,大大小小的碟子几乎摆了一桌,俱是装盘精巧,只看着就要让人口舌生津的。

木香为她安桌布箸。

她并未急着下箸,“下回叫他们少送些来罢,这许多本宫哪里吃得了。

你们几个可用过晚膳了?”

“不曾。”木香摇头。

她笑道,“如此正好,那便分些下去罢。”

木香应声下去了,正取了碗碟来,却见新帝踱步而入,因没再进去,折回了下房。

姜怀央来时,小娘子正吃着羹汤。

“醒了?”

她闻声抬首,一时间口中吃食咽下也不是,吐也不是。

不过幸而他并不在意她是否行礼,随意落了坐,就着她的调羹用了口。

羹汤是微辣的。

他微微蹙起眉,“吃得惯这些了?”从前不是一碗姜汤也要拧着眉喝?

不合口味倒不知道与御膳房的人说了。

她没想到他会记着自己吃不来辣,“臣妾哪里是那般娇气的。”何况这羹汤也算不得很辣,她还是尚可接受的。

他暗自嗤笑,不娇气?

也不知是谁攥着他的衣裳,哭得喘不过气气来。

思及此,他忽地问道,“你可还记得自己醉时说了什么?”

她的耳尖很快就染上了一层薄红,勉力回想自己是否说了何不敬之语,无奈如何也想不起来。

她如实道,“臣妾不记得了。”

反正是些醉话,就是真有什么,他应也不会追究的罢?

姜怀央果真不再提,在长安宫宿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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