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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得来稍费点功夫2

第26章 得来稍费点功夫(2)

刘瘸子差点儿就从地上跳起来,几日没剪的手指甲都掐进沈淮手腕上的皮肉里。

“你!”他迅速压低了声音,“你是谁?”

沈淮正色,低声道:“毒医先生,我不是恶人,这毒是武昌赵庆所下,我遍寻不着解毒人,幸好在这里找到你。”

听到赵庆的名字,刘瘸子的脸色毫无波动,却道:“伱不要乱喊人,我姓刘,会点儿跌打损伤,你便叫我老刘、刘瘸子都行。”

他放开沈淮手腕,道:“你这伤挤得有点儿严重,用的药也不对症,照这么下去,估摸着顶多再撑两三个月,必残无疑。”

他说的时间、用药都靠谱,沈淮眼中光芒闪动,点头道:“那你看,还有没有的治?”

刘瘸子呵呵两声,傲然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这伤医起来虽然麻烦,倒也未必不可一试。

只是我现在身陷囹圄,却是没法帮你。”

这时候脚步声响起,是去拿纸笔的狱卒回来了,沈淮压低了声音对刘瘸子说:“那就劳烦先生,先开药方,过后的事情等你出去了再治。”

苏芽和沈淮带着两张药方出了大牢,走了一段路之后,苏芽仰头看着沈淮那张被髯须覆盖了一半的黄脸,问:“看来我不用操心怎么带刘叔出来了?”

沈淮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心里也正盘算,要怎么把刘三点给弄出来。

刚才苏芽也试探过狱卒的意思,但是狱卒的回答就很耐寻味,他说上面的人讲了,近期抓捕的这些犯人一律不得私放,要等到上面派人来挨个审完了再决定,否则定要严惩。

这便是要断了拿钱买人的路。

劫牢倒不是不能,只是那样便打草惊蛇,在不知道解毒需要怎样的准备、过程将要持续多久的情况下,貌似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沈淮边想着事儿边负手前行,他腿长步子大,不知不觉便将苏芽甩到了身后。

忽听不远处有人“咦”了一声,便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苏芽?

苏芽!”

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披着大红斗篷的少女远远地向这边招手。

苏芽也望见了对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快速地跟沈淮说:“为难吧?

说不准捞人办法这就来了。”

她也向对方扬起手,喊道:“曹小姐,我在这里!”

那个曹小姐提着裙子往这里跑,后面还跟着个俊秀高挑的青年:“青媛,你慢点儿跑,这是遇到了朋友?”

“是呀是呀,”曹小姐跟苏芽汇合了,拉着苏芽的手,开心地对那个青年说:“二表哥,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苏芽,她可厉害了。”

又转头对苏芽说:“苏芽,这是我二表哥,王承佑。”

王承佑看见苏芽脸上的那片胎记,半点儿异色都没有,从容行礼道:“原来你就是淮安府鼎鼎大名的话本娘子,自腊月开始,青媛不知道提过了你多少次。”

苏芽回礼道:“是曹小姐谬赞,我那都是背下了书坊老师教的讲话文本而已。”

“苏芽,跟你说了多少次,叫我青媛,青媛,青媛,你为甚总是这样见外?”曹青媛道:“我俩便像那话本里一见如故的知己,其实是可以义结金兰的关系。”

曹青媛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神态娇憨,却长得十分明艳,尤其身材高挑且健美,与时下那些婉约柔弱的女子大不同,别有一段风流。

对于她的埋怨,苏芽笑而不语。

曹青媛是漕运总兵官曹开河的掌上明珠,而漕运总兵官虽是武职,级别却高于漕督,一向由公、侯、伯充任,下辖120余处卫所、12万漕军、近2万只漕船,威风至极。

如此权势贵胄的女儿,又岂是她能高攀的?

曹青媛不过是听话本时入了戏,相识不久,便将她引为知己。

苏芽怕麻烦,却是经常绕着她走的。

“苏芽,你也来看花灯吗?

正好咱俩一起!”曹青媛说着,便挽起苏芽的手臂,就要将人拉进灯市里。

苏芽赶紧挣开曹青媛的手,同时将手中竹篮抬高一点,道:“我是去山阳县衙大牢里探人的,这才刚刚出来,牢中污浊,曹小姐暂时还宜与我保持距离。”

曹青媛的注意力被她的话吸引:“你去县衙大牢探监?

是什么人被关进去了?

可要我帮你?”

“咳!

咳咳!”王承佑在旁边猛咳,打断了曹青媛的话。

曹青媛却白了他一眼:“二表哥,你别咳了,我知道轻重,苏芽可不是那些不靠谱的人,她去探监的人多数不是坏人。”

说着又转头问苏芽:“苏芽,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承佑无奈,便也只好看着苏芽,等她说话。

苏芽愁上眉梢,叹道:“都是无妄之灾。

我家原是住在清江浦码头的,有个父母双亡的邻居弟弟最近被他的亲叔叔打断了腿,那弟弟拖着断腿逃出来求医,郎中可怜他,将他藏在药铺里,可是他那亲叔便追过去将郎中告了,说他犯了略卖之罪。”

曹青蛾听得入神,问道:“略卖可是重罪,你那邻居弟弟多少岁?

有他作证,县衙当不至于把郎中入刑吧?”

“邻居弟弟今年十三岁,他当然想为郎中作证,可是他根本没有作证的机会,衙门拿了张画像,看了郎中一眼就给拖进牢里了,压根儿就没走过堂。”

苏芽又将薛二贵当时的恶行和薛军的惨状简要描述了一番,重点感叹了刚才在牢中所见的人满为患的情况,问曹青蛾:“难道淮安府最近是太缺银子,以致发不起狱卒俸禄了吗?”

她拧着眉头,愁道:“我在牢里,听说连吃饭忘记结账的人都被抓了进去,而且还不止山阳县衙大牢,府衙大牢、理刑大牢那边都是一般光景,被抓进去的人不能回家团圆,家里人便都紧着日子把钱塞给狱卒,买个探监的方便。”

“竟有此事?”

一直安静听着的王承佑等她说完,在旁问道:“苏姑娘,你刚才所言,可是属实?”

曹青蛾的小手刚叉上腰,还没来得及出声呢,闻言一乐,立刻拉着苏芽说:“苏芽,你别发愁,今天算是你遇到好人了。”

她指着王承佑说:“我二表哥的爹,我姨父,可是南京都察院的,专管这种冤案错案!”

“略卖”,古代买卖人口之罪。

略,强取也。

略卖之罪因其逆天心、悖人伦,在古代是极为严重的罪行。

出土文献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盗律》中规定:“略卖人若已略未卖,矫相以为吏,自以为吏以盗,皆磔。”磔刑,就是车裂。

不仅对略卖人处以磔刑,且连同参与买卖的人在内,不论主犯从犯,事成与否,都视为同罪。

此后各代律法均以汉代为基准,均对略卖之罪处以重刑。

明代《大明律》规定:“设方略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

为妻妾子孙者,杖一百,徒三年。

因而伤人者,绞。

杀人者,斩。”遇到人贩子故意将儿童弄伤弄残的情况时,明律中有一条“采生折割”罪,按律凌迟处死。

《大明律》颁布后,又补充了一个《问刑条例》,附在明律之后,其中对拐卖人口的责罚变得更加严格,包括知情不报的人,也要依律治罪。

所以,薛二贵诬陷刘三点拐卖薛军,实际是极其险恶的构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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