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煜希差不多也跑完了初期的流程。

但是和之前一样，等租界工部局审批通过拿到正式合同和地契起码还要过一个月以上。

好在李谕之前买的地已经有了正式合同，李谕缴纳了剩余的8775两银子，这块地就算是他的了。

现在可以找个建筑公司进行实验室的建造。

建筑商在旧上海被称为“营造商”。

找他们的话，通过人脉较广的传媒界人士最好，《申报》记者史量才为李谕推荐了一个叫做杨斯盛的人。

上海近代建筑史上第一家国人自营的营造厂——杨瑞泰营造厂就是由他创建。

杨斯盛是川沙人，即此后的浦东人。

他以及他的徒弟们也就是上海滩建筑史上赫赫有名的川沙帮。

有万国建筑博览之称的外滩建筑群，三分之二以上由他们承建，历史上曾有“浦东人造了半个上海城”之说。

设计师画图时脑子要相当清晰，否则甲方一旦不满意，返工的代价太大了。

这是个体力活，此后林徽因非常想学建筑学，宾夕法尼亚大学拒绝她的理由一个是不收女生；一个是就算收女生，建筑学专业也不收女生，因为比较劳累。

李谕拿出一张纸，给他解释了解释钢筋抗拉以及混凝土抗压，然后楼板中部受力后凹陷就会出现的下部边长，也就是受拉；上部变短而受压的模型。

虽然已经达到了可以复制的程度，不过相比后世的激光打印，还是麻烦太多，最关键手绘图纸改图比较令人抓狂。

小德张说：“都是自家的生意，劳不着。”

北京的绸缎业素有八大祥的称呼，就是八家带“祥”字的绸布店。

李谕说：“需要多少银子就直说，我会先预付一半。”

甚至由于如今祥义号位置改到了大栅栏1号，又有了大栅栏绸缎“第一号”之誉。

这段时间估计杨斯盛他们也可以处理好场地的平整、购置材料、选派施工人员。

图纸出来就可以无缝衔接，最快完成工程建设。

当他知道李谕的名号时，立刻欣然前来。

杨斯盛拿着笔，在空中笔画来笔画去，然后又不断看向地图，许久后说：“我心中有数了，帝师放心，一定可以为你顺利完成！”

意大利人自己也实在没办法了，于是便让杨斯盛接了标。

李谕拱手道：“有劳了。”

谢煜希说：“不行，他们卖的都是洋服，我想要最传统的那种。”

其实完全可以建得再高一些，不过李谕知道他们也没有太多经验，太高的话不太敢建造。

“如果真能如帝师所言，或许还真行得通。”杨斯盛说。

没想到这活还真让杨斯盛搞成了，海关大楼成了上海滩的标志性建筑，杨斯盛直接打出口碑，此后生意蒸蒸日上，迅速崛起成为了沪上巨富、大营造商。

晚清财政相当紧张，但老佛爷肯定是不能受苦的，衣服做得很勤。

不过他们刚到大栅栏，却被第一家的祥义号先吸引了。

杨斯盛经过大半辈子的营造生涯，对上海的地质算是比较了解，说道：“那块地的条件应该说得过去，但如此高的屋舍我并没有做过，不知道砖石撑不撑得住。”

“好！”杨斯盛说，“有帝师这句话，更让我放心！

别管多难的项目，我都会用最好的质量为你完成。”

杨斯盛知道这是个机会，况且代表自家主权的海关岂能让外国人造？

如此实在脸上无光，于是他决定“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和外国人争个高低。”

在上海呆了这么多天，李谕也该和谢煜希返回京城了。

由此，祥义号开始对外经营宫内的贡品绸缎，并且把皇家的丝绸用品引入民间，一下子吸引了大批的达官贵人。

两人仍旧是乘坐轮船到达天津港，然后坐火车去往正阳门火车站。

顾兰洲说：“施工难度也没有想象中大，我看哈同先生要建的花园就在不远处，此后还能有个照应。”

“这可使不得，”李谕说，“并不是什么小工程。”

只不过祥义号的衣服价格那也是相当高。

说话的竟然是小德张。

到了静安寺西后，杨斯盛还叫上了自己的徒弟，顾兰洲。

杨斯盛两年后就会几乎散尽家财去修建浦东中学，这所学校流传了下来，还出了不少名人，就比如蒋校长的两位儿子蒋经国和蒋纬国。

祥义号靠着这个杀手锏在与瑞蚨祥的竞争者也不落下风。

考虑到宫里有着堆积如山的绸缎贡品，在小德张的建议下，慈禧同意将宫内绸缎贡品折合银两当作加工宫服的费用给祥义号。

李谕连忙扶住他：“老先生不必客气，当我是个寻常人便是。”

中国这个基建狂魔基因似乎从很早就埋下了萌芽。

流传至今的还有瑞蚨祥。

李谕笑道：“只靠我自己还远远不够，所以才有建造学校以及研究室的想法。”

钢筋混凝土已经在美国开始使用，但国内现在还真没有。

除此以外，顾兰洲对极有上海风味的石库门建筑也颇有贡献。

在上海建造了差不多2000幢，如今我们看到的“兰”字当头，如兰惠里、兰兴里、兰益里、兰亭里、兰闸里等，都是顾兰洲的手笔。

李谕和谢煜希进了绸缎店，就听见里面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传出来：

“冯掌柜，这些个儿绸子是老佛爷特意嘱咐拿来的，折合前几次你为南府升平署做的戏服，自当是绰绰有余了。”

中国历史上第一座钢筋混凝土建筑看来要在他们的手里诞生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小德张对冯保义说，“冯掌柜，这位可是当朝帝师，把咱们店最拿手的看家本领亮出来，给帝师好好做身衣裳。”

杨斯盛说：“我幼年失学，没有读过书，深感只有读书才有前途，我自己也有意在川沙建造学校。

如今听闻帝师要建造能够媲美洋人的学堂，实在让老朽不胜激动！”

李谕说：“静安寺西边。”

李谕摊开一张平面图：“这块地并不算大，仅有二十来亩。

我的想法是建三栋楼，成凹字形排列，为了增加建筑面积，尽可能建得高一些，至少四层。”

李谕想了想说：“正好我也该订做一身，明天一起去大栅栏看看。”

这家店的特色是专做高档定制成衣，规模虽然比不上瑞蚨祥，不过绸缎用的都是宫里的贡品，稀有名贵一些，有那么一点奢侈品的味道。

也能为此后继续建造面积更大的中小学以及大学堂积累点经验。

当然林徽因本人执着于此，从美术专业又考过去是另一回事了。

李谕笑道：“当然行得通。”

虽然长江上没有大桥，中间需要换乘两次，仍旧比轮船快上许多。

李谕大体画了个草图，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当时清廷选择的是意大利的一个营造商，不过意大利人却因为地下水的问题导致无法施工。

杨斯盛业已成名，有了钱也想搞教育，尤其想帮助一下故乡，也就是如今浦东地区的发展。

掌柜冯保义说：“德公公，有劳您了。”

此后他建造了怡和洋行大楼、外滩英国领事馆、南京英国领事馆，北京英国公使馆、上海太古洋行大楼等三十多项大工程。

哈同的哈同花园负责营造的建筑公司也是个上海的承包商，叫做王松云。

他不仅建造了哈同花园，汇中饭店（即和平饭店前身）也是由他建成。

两人实地踏勘后，感觉是块好地方，杨斯盛说：“帝师真会选，此地辐射租界与近郊，实在是办学的好地方。”

杨斯盛问道：“我不太明白，什么力？”

在天津到北京的火车上，谢煜希突然对李谕说：“京城里哪里做衣服比较好？”

小德张之所以这么建议，其实是因为这家祥义号就是他与冯保义两人联合创立。

历史上，两年后杨斯盛也会自己琢磨出这个道理，李谕算是提前给他说一下。

话说，许多综合性大学公认美女整体质量最高的也是出自建筑系的说~~~~

总之现在的图纸相当珍贵，价值自然也十分高，一时半会他们搞不出来。

如今没有CAD，画设计图是个很费力的事情，都是靠人工在A0级别的大图纸上用尺子和铅笔一点点画出来。

画好后将硫酸纸覆盖在白纸上进行描图，把硫酸纸作为底图铺在重氮盐感光纸上，用玻璃夹紧，在阳光下暴晒，再使用氨水熏制，就成为了所谓的蓝图。

杨斯盛说：“如果是建造学校，老朽即便是不收您的银子也要干！”

都是结构力学中最基本的东西，杨斯盛即便不懂力学，但是李谕这么一画图，很快也晓得了他的意思。

李谕倒不怕在这上面花钱，就让他们照着尽可能好的方向去设计。

由于李谕想搞的是实验室，只能找洋人设计师，他们多少熟悉西式学院以及研究所的建造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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