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您看啊！”见林青莲没说话，苏黎兴致勃勃的分析起来，“您做的衣服都是港剧里的时髦款，那谁会穿？

赶时髦的年轻人和出手大方的官太太。

很明显，这些人平时不会来大市场闲逛。

去那里的，都是些买菜的大爷大妈，以及闲着没事、又捉襟见肘的家庭妇女。”

“所以啊，别看您的铺子总人满为患，其实成交率不高。

进店的基本都是来看热闹，嘴上称赞您做的衣服好看，却舍不得拿钱出来弄一套，对不？”

2022年的商业头脑，苏黎一看就知林青莲把店铺地址选错了。

但话说回来，这也属于小县城生意人的通病：只看客流，哪里热闹哪里钻，几乎不考虑成交率。

林青莲似是被说动，抬眸朝她欣慰一笑：“这么说来，你平时去我店铺，没少在一边暗暗观察、为我操心咯？”

“那可不怎地？”苏黎下颚一昂，笑得略带臭屁。

“鬼扯！

！”林青莲秒变脸，“你个死伢平时只知道拿钱走人，要你在店里多呆一分钟，都得烧香拜佛！”

苏黎：……

搞什么啊？

！

舒丽你不懂事也要有个度好不好？

怎么说那也是你自家的店铺，不求你能帮老妈干点活，杵在门口嗑瓜子，做个招牌不行么？

！

“我，我那是事出有因！”情急中，她只能这样扯理由。

“你有哪门子的因？

！”林青莲丢下一个大大的白眼，回到木盆边继续搓衣。

就算心里的疑惑再大，她也不会怀疑这不是自己女儿，谁能想到还能有“灵魂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发生？

苏黎不甘心，不信这个场圆不回来了……

“是，我每次都拿完钱就走人！

但我并没走远啊，每次都要在大市场里转悠好久呢！

观察这些客流的行踪轨迹和成交偏好，以分析大市场适不适合您开裁缝铺！”

念及她说得头头是道，林青莲勉为其难接话：

“唉，不适合又能怎样？

整个荷城也就鼓楼那有客流，沿街的店铺太贵、租不起。”

“做生意不能只考虑客流。

我刚说了，您的手艺放在大市场着实可惜！”

“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苏黎没立马回答，手指托着下颚，踱步深思。

将记忆中荷城当年的商业布局认真排查了一遍后，得出结论：

“把铺子搬去台湾街！”

这是个很好的决策，不仅能让林青莲的手艺跟目标客户贴合上；而且五年后的台湾街，将成为荷城地价最高的商业区。

尽管再五年，台湾街将被拆除、整顿，但……

管他呢！

做生意不仅要看长远，更要看眼前利益！

所以苏黎认为，林青莲若能把店铺搬到那里，不仅裁缝铺不愁生意。

还能顺道寻个铺子买下，五年后赚翻天！

林青莲却听不进去，只因……

“你什么意思？

！

台湾街是良家妇女呆的地儿吗？

！”

96年的台湾街，聚集了一批光线昏暗的发廊。

这行当虽在当时的小县城属于不成形阶段，很多老百姓甚至都不知，那些发廊真正的生意经是啥。

但林青莲闯过香港，一眼能识别那是个污秽之地。

这一点苏黎并非疏忽，而是觉得……

“可，您的目标顾客在那里啊！

！”

96年县城里舍得花钱买林青莲衣服的，除了那些深居简出的官太太，也只有“去过广东、见过世面”的发廊妹。

林青莲做的衣服，其实压根不是传言中“薄透露”的低端货。

只是款式太新潮，且用料精准、成本颇高。

所以能欣赏她手艺的小年轻中，只有“来钱快、花钱也快”的发廊妹买得起。

苏黎清楚记得，当年台湾街的发廊妹们算是荷城的时尚标杆。

她们白天会穿着漂亮衣服，聚在街上闲逛、露天打麻将。

晚上就是另一番着装，另一番风景……

她并不觉得赚这些人的钱可耻，道理很简单：一没违法，二没坑人。

你不赚，自会有人赚！

这就是商业！

商海中机会转纵即逝，若顾忌太多、畏手畏脚，必会失了商机！

可林青莲难免敏感……

“小丽，你是不是也嫌妈名声不好？”

“您看您都说到哪里去了？

我纯粹是为生意着想！”

“……”林青莲不语，目露忧伤。

“哎呀，我真没那意思！”苏黎走过去坐到她身边，“而且台湾街也就前面那些是发廊，后面一大片可都是正经居民呢！”

没半点虚言，当年荷城因为风靡每家每户自己盖房住，所以谈不上什么城市规划。

台湾街是个特例！

它本是政府在九十年代初规划的小吃街、商住一条龙，却因为商户难以入驻而流产。

95、96年，还是在一些外地人的带动下，才复苏。

那些外地来荷城做生意的老板们，兴许是看中台湾街的地段价值；兴许是懒得自己盖房子。

便在台湾街项目流产、房价最低迷时，纷纷出手买了后面的住宅，以致于本地人盲目跟风，才让台湾街复苏。

“我有好几个同学，家都住那儿！”苏黎拿出实例劝说，“沈芳您认得吧？

她老爸是荷城商场的经理，她家就住台湾街，听说还有门面租给发廊妹了。”

记忆中沈芳虽算不上校花，却也水灵可爱。

圆圆的脸蛋，戴着一副薄框眼睛，见了谁都笑眯眯，深得老师和家长们的喜欢。

跟苏黎不熟，却跟舒丽要好。

所以她觉得，拿沈芳举例，比较能打动林青莲。

可对方还是沉默不语，忧伤凝思……

“还有谭峰！”

苏黎再抛出一个实例，“他老爸可是建委主任，够体面吧？

可他家也住台湾街，听说他老妈还开了家麻将馆，白天都是发廊妹光顾。

人官太太都豁得出去，咱更没必要畏手畏脚。”

说这话时，心里暗暗偷笑了下。

因为谭峰老妈之所以豁得出去，是防着他老爸犯错误呢！

这叫“深入敌后”，让老公有贼心没贼胆……

那年代的官太太不似现在，她们几乎不端架子，因为讲究“跟基层群众打成一片”。

再者，除却丈夫的职位不说，她们本身跟普通百姓没两样，不是在单位里做职工，就是闲在家里做主妇。

当然了，黎幼龄除外，她自身就是个女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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