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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风起青萍之末(1/2)

秋夜风寒,院墙也在细微的呼啸声里,有些瑟瑟不经之态。

月希子覃清看完剑法,心中自是火热,如饥似渴地、在心里一遍遍体会方才的剑意,浑身上下却早被秋风吹得冰凉。

这时反应过来,不禁连连打了几个寒颤。

杨朝夕将竹剑收拢,轻轻还到覃清小手之中:“天有些冷,你快回去歇息吧。

若还有不明白的,明日闲暇、我再演示一遍给你便是。”

覃清接下竹剑,笑嘻嘻地点点头,心里对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道童,终于还是生出了几分钦慕之感。

便乖巧地行了一礼:“谢冲灵子师兄授剑之恩!”语罢,便提着两柄竹剑,蹦蹦跳跳跑出月门,顺游廊向后院而去。

跑出十余步,便被月门外侧的一道身影抓了个正着:“小妮子!

让大师姊和我们一顿好找,却跑来这里跟那轻薄小儿厮混。

看明早观主怎样罚你!”

“崔师姊,我只是眼馋冲灵子师兄的剑法,所以便约了晚间在这院子汇合,好向他讨教。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嘻嘻!”覃清笑着躲开她愠怒的一抓,“刚才已经学到了他那厉害剑法,以后我肯定会很厉害、很厉害!

你们都该怕我才是!”

花希子崔琬咬牙切齿道:“满口胡言。

便是你多学了一套剑法,我们又怎会怕你?

快些乖乖过来、不要躲,看我怎么撕烂你的嘴!”覃清扭头向她做了个鬼脸,便迅速跑掉。

崔琬也不顾淑女之风,提起下裙急追过去,心中暗道:若不罚你一番,我崔琬誓不罢休。

杨朝夕见好容易将覃清打发掉,也欲回房行功练气。

方才演示剑法时,似乎又触动了体内的后天之气,若再细细体悟一番,当有所得。

正思量间,眼前又多出一人,只好拱手拜道:“春熙婶婶安好!”

元夷子佟春溪笑道:“这般晚了,还不歇息。

却跑来这演武场上练习剑法,你们一老一小,这份习性,倒是颇有些类似!”杨朝夕不知如何作答,她又道,“昨夜我在偏殿靖室,便听到公孙道兄在这演武场上考较弟子剑法,便知是你。

今夜又听得你在这里舞剑,才感觉出你剑法所蕴的磅礴之意,比之几日前你与花希子切磋那次,却已精进颇多。

小小年纪,也是难得!”

杨朝夕被她一番夸赞,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答应了月希子师妹要教她剑法,才到得此处。

却又打扰到春溪婶婶清修,是小侄冒昧了!”

“嗯,月希子这丫头虽小,却和你一般,也是灵根颇深之人。

能得你亲自传授,也是她的机缘了。”元夷子说到覃清,脸上也是颇多嘉许之色,“虽说公孙道兄未曾明言,但我知他的心意。

之所以将你留下,便是要我将麟迹观的剑法、枪法之类,多教你一些,助你武艺有成。”

“小侄确实仰慕观中师姊师妹武艺,白日切磋之时,已知厉害。

春溪婶婶既肯教我,我便拜您作师傅!”杨朝夕听她竟肯传授武艺,心中着实欣喜,便要跪下叩拜。

元夷子蓦地将拂尘扬起,一股柔和力道生出,阻住了他下跪之势。

才点头道:“拜师倒也不必。

公孙道兄肯将家传剑法,授予我观诸多弟子,便是诚意,我再授你武艺,便算作是‘礼尚往来’。

上午你们切磋,胡闹的居多,况且她们所学所用的,也还有许多生涩、错谬之处。

我那时要你和她们一处习练,只是不想你被她们孤立罢了。”元夷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冲灵子,看仔细了!”

杨朝夕闻言,便退立在演武场外。

只见元夷子已从旁边木架拔出一柄木剑,跃入演武场内,一招一式地挥舞开来!

剑势一起,便有绵绵之态,恍如春夜喜雨,在乍暖还寒的夜幕下淅沥滴落,剑身飘忽不定,虽然攻式寥寥,却难以猝防。

然而,当剑势开始融入阴元之气时、便细密了许多,好似斜风细雨,剑影潇潇而下,前后左右全被罩住,攻式更加难以料定。

元夷子的动作并不迅疾,却如魅影般难以捉摸。

少顷,剑招又开始狂暴起来,如夏日的疾风骤雨,攻击无处不在,令人只得退避。

但剑招却陡然变长、化为几股湍流,如石破天惊一般,向着前方可以退避之处同时攻上,“嗤、嗤”鸣响的剑气,已随着竹剑道道射出。

若此刻前方有人,便是再也无处躲藏,周身大穴都要被这剑气刺出许多血窟窿。

元夷子一套剑法演示完毕,才道:“这便是‘落雨惊秋剑’,我观中花希子与你比斗所使的,便是这套剑法。

你先修习体悟,不明白之处,也可来问我。

往后每夜此时,还在这里,我再继续传你‘劳燕分飞剑’、‘新荷残梦剑’。

至于拳法、刀法、枪法,便叫我那风夷子、雪夷子两位师妹,择日再教你罢。”

杨朝夕便又拱手拜谢。

待目送元夷子离去后,自己才趁热打铁,将方才新学的“落雨惊秋剑”生涩地舞了一遍。

然后立在演武场中,又把这剑法的剑意,在脑海中梳理出一个大概,再依着剑意,重新将剑招串联起来……如此舞过三遍,自觉已是初步掌握,才心无挂碍地回房歇息了。

麟迹观皆是修习坤道的女道士,杨朝夕初来乍到时,便也有好几日无法适应。

特别是一众师姊师妹望着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样子,确实也令得他有些气闷。

水希子、花希子那边倒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有再来寻衅或是主动找茬。

月希子师妹则是每日傍晚雷打不动,缠着他学剑学拳。

只是,每日的汤药还须继续捏着鼻子喝下,据说都是根除隐疾的良药、颇为贵重,功效却是缓慢。

每晚教过月希子后,元夷子必然过来演武场这边,一面给他纠正巩固之前学到的剑招,一面手把手教他新的剑招。

若练的顺畅倒还好,若有练得错漏、屁股上少不了要吃棍子。

月希子覃清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却总要伤口撒盐地喊:“师傅,打得再用力些!

算是给花希子师姊出气了。”令得元夷子也不禁莞尔。

如此严厉而高效的教授之下,元夷子最擅长的三套剑法“落雨惊秋剑”“劳燕分飞剑”“新荷残梦剑”,才被杨朝夕完完全全地学会。

待到每日上午,与众师姊师妹一道练习时,众人对他的进步之速,竟都嫉妒起来。

然而,岁月自有波澜起,能立潮头方为雄!

自公孙真人从太微宫怒起奔出开始,一些事端便在有心之人的运作之下,开始在洛阳城中,渐渐萌发出来。

公孙真人回山几日后,两位不速之客便来造访麟迹观。

知客女道士将两人安顿在前院一处靖室中,奉了烹煮好的茶汤,元夷子佟春溪忙完手头诸多事务,便过来与二人相见。

这两人一老一少。

老者已逾古稀之年,身材干瘦,精神矍铄,一副仙风道骨;少者却清瘦俊逸,举止有度,颇有谦谦君子之意。

佟春溪在茶案前盘坐下来,微笑颔首:“尉迟道兄,许久不曾过来此间,今日突然造访,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吗?”这老者便是因大闹道冲观、被履信坊武侯铺关了几日的弘道观观主尉迟渊。

近些日子,洛阳城中大部分修道之人,对他的风评也都不错。

尉迟渊双目炯炯:“这几日洛阳城中,道门中人正口耳相传一件事情,不知元夷子师妹可曾听说?”

佟春溪微微一怔,想了想才道:“听说公孙玄同与你割袍绝交,后来接连挑了多家道观,更废去了景云、道冲、龙兴三观观主的道功。”

尉迟渊点点头:“我便是为此而来。

如今景云、道冲、龙兴三观已经勾连起来,向太微宫请愿施压,请求以盛朝律例逮捕、处置玄同老弟。

其他道观都在观望,态度不明。

我既是涉事之人,也知道些内情,所以便想在各处道观跑动跑动,也串连起一些道友,去太微宫驳斥他们的意图。”

佟春溪尚不能洞悉他的用意,便试探道:“那么,尉迟道兄,这其中内情如何?

不妨先说予师妹,我好与观中几个主事之人商议一番,给你个确切答复!”

尉迟渊叹了口气:“割袍绝交之事,发生在太微宫里。

当时在场的,除了我和玄同老弟,便只有宫使王缙和洪太祝。

此事颇为伤感,我出来后从未提起;方才去过的几家道观,近日倒也接待过玄同老弟,却也未曾听他提到。

那么只有可能是太微宫的手笔了。”

佟春溪疑惑不解:“这又是为何?”

尉迟渊蹙眉道:“太微宫自八月十五端正月‘观月论道、斋坛演武’事情过后,意图便已经明显,当时你观中风夷子师妹也在现场。

这个王宫使召我等过去,明面上是想博取各观所长、统而合之,以为朝中效力。

实际上却是合纵连横、植入嫌隙,欲叫我洛阳道门之人互相争斗、自行瓦解,再令行营军官逐一收至麾下。

这等分而化之的阳谋,我等纵然想到,却也因想法各不相同、而难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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