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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一章 洗白(1/2)

“我的理由非常简单,就是不想让这批书画流失海外。

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民族的宝贵文化资产惨遭贱卖。

您应该知道的,在我通过刘主任购买书画的时候,当时还有一个港商想要把这些书画统统买走。

我就是为了尽量保住这批书画,想把这些好东西留在我们国内,才不得不行此权宜之计。”

说这番话的时候,宁卫民的脸上呈现出的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然而鉴于时代的特性,他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霍司长却不认可。

不为别的,首先是社会整体环境就对书画的艺术价值不重视。

近现代书画的价格虽然上去了,但那是因为近年来大陆的港商和日商越来越多造成的。

实际上在国内大多数人的心目里,这些近现代书画不过就是附庸风雅的玩物,挂在墙上装潢墙面的东西罢了。

毕竟大多数人不懂书画。

尤其老百姓,受电影《三笑》的影响,还普遍认为书画家们的创作过程特别简单。

都是像故事里的唐伯虎那样,一挥而就,一气呵成的。

这么挣票子简直比印钞机都痛快,一天下来那不得写个十七八张,画个十好几幅?

何况许多非常知名的书画大师,目前还活得好好的呢。

既然可以随时动笔,想写就写,想画就画,那这样的作品又有什么珍贵的?

另外,哪怕霍司长这样层次的人,职务级别,工作内容,也让他养成了一种理当如此的思维惯性。

经常和外国友人打交道,潜移默化之中,他就觉着把这些书画作品当做礼物馈赠外宾在正常不过了。

所以宁卫民便又碰了钉子,他的观点几乎马上就遭到了霍司长的否定。

“你不要夸大其辞,言过其实。

这些书画又不是古物,怎么能叫流失海外啊?

如果从国际影响,文化交流的角度来看,这些书画能够走出国门,反而是件好事。

有利于把我们的传统文化推广至海外,增进别的国家对我们的了解嘛。”

“就是被港商买走也没什么呀。

正因为同样是炎黄子孙,人家懂得欣赏,才会出资购买。

何况你应该知道的,港城1997年就会回归,港商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的同胞。

那么你买走和港商买走又有什么区别?”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几乎都不成立。

只有一个词儿说对了,就是‘贱卖’。

你永远无法否认,你买书画的根本性目的,就是想捡公家的便宜罢了。

所以你的动机并不高尚,不要美化自己。”

霍司长的语气充满了嘲弄和不屑。

很显然,他认为这就是宁卫民最后的招数了。

十分期待看到这小子被自己揭下遮羞布,满面羞愧,哑口无言的模样。

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

宁卫民仍旧目光炯炯,他非但丝毫没有泄气,反而以更积极的姿态据理力争。

“霍司长,我们的观念分歧不小啊。

首先,我不赞同只有古物才是宝贵的,很多不是古物的东西一样值得我们珍惜。

打个或许不是很恰当的比方,大熊猫就不是古物,如果外国人提出要求,想要买走一只呢?

同样从国际影响,文化交流的角度出发,难道我们也该答应?

这也算是好事?”

“至于我之所以要通过霍欣,说服刘主任,大批量买入这些书画。

就是因为这些近现代书画堪称艺术品中的大熊猫。

每一张书画,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的精品。

是创作者人文思想,审美意识和丹青技法的完美呈现。

它们集合在一起,简直堪称我们近现代书画艺术的全面总结,艺术价值无可限量。”

“您千万不要觉得在咱们京城,这些书画多见,就觉得不算什么,流向海外也无所谓。

要知道,这些书画只可能出自咱们国人之手,外国人是绝对学不来的。

再放眼全国,能达到这样水平的书画家才几个啊?

这些大师又都进入暮年,他们所创作的书画作品就是再多,对于整个世界的艺术收藏家而言,也是稀缺的。”

“过去咱们比较封闭,国内普遍不富裕,这些好东西既没机会出去,国内又没多少人买得起,也就显得淤了。

如今国门逐渐打开,国内经济也在飞速发展,情况早就变了。

如今是钱多物少,要是不加以控制,任其随意外流。

早晚我们会后悔的。”

“您不妨设想一下,几十年之后,我们美院的学生研究近现代的水墨作品,要是连一副傅抱石或者潘天寿的真迹都看不到。

那是多么可悲的事儿。

要是我们国内近现代最高水平的书画作品,大多都被外国藏家纳入囊中,还是低价买走的。

那又是多么荒唐的事儿。

恐怕最后我们反而要高价从外国人手中赎回这些东西啊。”

“我再说句有点不恭的话,其实让外国人了解我们的文化,具有民族特色的工艺品反而更适当。

一个绢人,一架料器葡萄,都能轻易博得外国友人的欢心,因为这些东西一眼就能明白,雅俗共赏。

书画则不然,欣赏门槛较高,需要一定的文化基础,鉴赏能力。

别说大多数西方人看不懂了,就是咱们同胞,也是看个热闹。”

“您是经常和西方国家打交道的,您完全可以两项对比一下国内国外的情况。

据我所知,西方国家的画家一旦成名,作品都是天文数字的高价。

他们的外交人员,就从来不把美术艺术品当做馈赠的礼物。

他们只会馈赠自己国家的特色工艺品,甚至都不是手工的,而是批量生产的工业制品。

那我们何必把自己珍贵的书画都送出国呢?

就是外交需要,也用不着付出这样的代价啊。”

“至于港商,我当然相信许多港城人对祖国深怀卷恋,期盼1997尽快到来,早日回归祖国怀抱。

但这并不能代表所有港城人都是这么想的,或许有的人当洋奴已经习惯了,不愿再做炎黄子孙了。

天知道跟我争书画的那位,他皮肤下面,究竟是红的还是白的?

会不会选择移民,甘愿去当人家的二等公民?”

“如果真是这样的人,那么他越懂书画就越是件坏事。

建国之前的混乱年代里,汉奸对于咱们国家的危害,往往比那些外籍侵略者更甚。

而那些带着外国人,偷盗咱们国内文物的,把国内文物偷运海外的人。

像岳彬、卢芹斋,哪个不是学识渊博,对古物精通的斯文败类?”

“说句题外话,我在马克西姆干了这么久了。

如果我要去巴黎出差的话,每年都有机会。

许多人都劝我出去一趟看看。

可我从来没动过这个念头,不为别的,就因为卢芹斋的红楼就在巴黎。

作为他最后的藏身之所,里面至今还在展出许多从国内偷运出的文物。

我要是去了,一定忍不住会去看,而看到那些东西,又必然免不了动气。

我不愿自找不痛快……”

这次宁卫民发言干货很多,霍司长确实认真的听进去了。

他不能不欣赏宁卫民的见识和口才,不能不承认宁卫民看待问题的角度很新奇。

比如对于近现代书画价值的分析,对外交工作中馈赠礼品的建议,对港商这个特殊身份群体的考虑,几乎都是他过去忽视,不甚在意的问题。

仔细琢磨一下还真有道理,这些话确实对他很有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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