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谎言(1/2)
吴襄在院子里逛了一圈,道:“我虽只去过江南两次,但京中的茶肆我没少去。
寻常的茶铺也就罢了,做的是几文钱的生意。
但若是想做达官贵人的生意,这屋里的陈设,譬如花瓶、香炉、茶桌、茶盏、用具、书画,都是最精美古朴的。
有一家云逸斋,用具多半是前朝的古物,一壶茶少了一贯钱不要想,进去不花个三两贯钱都不好意思出来。
我觉着,这茶肆若是想多赚钱,还应该在陈设用具上多下功夫,多寻些古物才是,敏行,你觉得如何?”
这平洲城偏远穷僻,哪能和京中的繁华相提并论?
多的是升斗小民,哪有多少挥金如土的达官贵人?
陆缄本来先前也在和林谨容说陈设须得要雅致古朴,却不赞同吴襄的这种说法,只不直接说出来打击他:“前朝古物哪有那么好寻?
一贯钱一壶茶,只怕也没几个人舍得来吃。
我觉着雅致不单在这上头。”
“的确是没几个人舍得来,但若是一来,便抵得很多个。”吴襄看向林谨容:“阿容,是你的茶肆,关键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你觉着呢?”话音还未落,就被他堂弟吴亨扯了扯衣角,暗示他这话说得不合适,人家两口子,什么你的我的,听着倒像是挑拨似的。
本来就是林谨容的嫁妆,难不成陆缄还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
那也太让人看不起了。
再说了,陆缄有林谨容懂得做生意么?
当然是要问林谨容的。
吴襄不以为然,只看着林谨容,静等她回答。
林谨容笑道:“吴二哥,敏行说得对,我没这么多钱。
还有香药铺子和庄子里要开支呢。”在她看来,环境幽雅,用具精致,茶点果酒等物尽量做到最好,伙计得力,谈吐风雅才是最紧要的。
所谓的古物,平日里看着倒是珍贵值钱,但投进去就是死钱,稍微点缀几件即可。
见她如此回答,吴襄颇有些失望,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不然,我借你?”
此言一出,不单是林谨容和陆缄,就连吴亨都吃了一惊。
林谨容觉着他待自己似乎和从前相比有点不一样,从前也还好,却不如这般殷勤。
却想不透原因,便小心翼翼地道:“借钱?
那不必了吧。”
吴襄鄙视她:“钱算得什么?
我是说,我可以借你我收藏的古物。
说到底,不就是一个名气么?
有这些东西镇着,酸儒们也会更喜欢来。
你父亲不是也有不少?
你也可以和他借嘛,反正他那些东西放着也是生灰。”
她连林三老爷都不会开口,又怎会要他的?
林谨容正要拒绝,陆缄就已经和吴襄作了一揖,笑道:“茂宏,多谢你的好意了。
我家里也有的,若是真的需要,又再和你说。”见他已经谢绝了,林谨容也就没再说。
还以为成了亲以后林谨容能够放开些,谁知陆缄也是个拘泥于这些的。
吴襄看看陆缄,又看看林谨容,哂然一笑,不再言语。
陆缄被他这不明意味的笑给笑得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懊恼——这不同于从前吴襄和他叫板比较高低,那时他可以毫不示弱地反推回去,此番却是虽觉着憋闷,却又无从说起。
虽然谁也没说什么,但吴亨觉着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便堆满了笑容,打岔道:“陆二哥,我正好有件事要请教诸先生。
还请你帮我问问。”
林谨容忙起身道:“敏行你领他们到后院去坐着慢慢说,我去看看,让人安排点吃食茶水上来。”
陆缄正要叮嘱她两句,就听吴襄道:“天气热,也都是吃了午饭才出来的,四妹妹你不必多用心,让人去五丈楼送点素酒果子过来即可。”
陆缄便闭了口,林谨容应了,到得厨房,命芳竹安排人去五丈楼买酒食,又特意吩咐让多送两桌,好请外头做活的匠人吃喝。
自家领了桂圆,亲手清洗茶具,准备点茶待客。
刚把茶具备齐,就见吴襄走过来站在门口道:“四妹妹,借一步说话。”
桂圆诧异之极,立即看向林谨容。
林谨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桂圆便乖巧地退到一旁,垂着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林谨容朝厨房外走:“吴二哥,这厨房里地儿狭窄,烟熏火燎的,不妨在外面说罢。”
吴襄又岂能不懂她如此举动究竟是何意?
不由失笑:“我又不是外人,这样的小心……”
林谨容正色道:“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
吴襄便收了笑容,跟她出去在路旁的树荫下站定了,先朝她作了一揖,道:“四妹妹,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劝告。”
林谨容晓得他是指去京城应试那件事,便道:“过去了的事情,二哥莫要放在心上,只当做是一次磨练罢。”她口里如此说,心里却有些奇怪的,当初吴襄从京中回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收敛改正,他却照旧的我行我素,丝毫不放在心上。
今日他怎地倒还向她道起谢来了?
真是稀奇。
“是啊。”吴襄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踌躇片刻,生怕会反悔似的飞快道:“四妹妹,对不住,我不小心看了你给杨茉写的信。”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能莫名其妙地跑到林世全的铺子里去说那事儿,就该是偷看了那信。
可那信她封得严严实实,又怎会是不小心就能解释得清楚的?
林谨容相信自己此刻的表情绝对不好看:“吴二哥为何如此不小心?”
吴襄瞟了她一眼,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头,嘴唇翕动许久,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林谨容也不催他,就安静地等他回答。
良久,吴襄方道:“我……真是不小心,不是有意的。”突地,他又朝她一揖到底:“对不起,四妹妹。”
他这一揖作得真心实意,毫不作伪。
林谨容难得看到他如此行为,沉默了片刻,终是道:“算了。
吴二哥不会不知这非是君子所为。
你倘若不说,也不会有人知晓,既然说了,便该是真心实意的后悔,想来日后也不会再犯。
可否和我说说原因?”
吴襄垂着眼想了许久,终是道:“一个谎言需要许多谎言来善后,我不想再瞎编了,却也不想说出来,还请你不要和我计较。
但你记着,我不是有意的,也不是要害你,只是没想到。”
林谨容不置可否,却是更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需要拆她的信来善后。
吴襄抬眼看着她,表情多了几分凝重:“我本想一直瞒下去,但看了你的信后,还是决定不瞒了。
你为何要让杨茉帮你弄户籍?”
林谨容道:“林三哥没和你说么?
为了他们兄妹二人。
林三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总不能在平洲留一辈子,更不能一辈子都屈居人下,但我族伯只要活一日,他就等于白白替人辛苦。
别处弄个户籍,他们就可以安然置产了,再没人能打扰到他们。”
吴襄眼里满是疑惑,林谨容坦然自若地迎着他一笑:“不然,吴二哥以为是怎样?
难道我还能替什么逃犯恶人遮掩不成?”
“你会认得什么逃犯恶人?”吴襄的表情轻松下来:“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杨茉刚嫁过去,她一个妇道人家行事多有不便,不如我来替你设法罢。
我有表舅在抚州任职,由他来做最是妥当不过。
你觉得如何?”
林谨容想了片刻,道:“行。
但还要请吴二哥帮忙保守秘密,不要和无关之人提起此事。”
大抵是见她反应一直都很理智冷静,吴襄便又露出本性,便似笑非笑地道:“包括陆缄么?”
林谨容不正面回答他:“你也晓得我林三哥的处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包括我母亲,我也是不打算让她知道的。
若非是你不小心看到了,你也不会知道此事。
到后头,只会有我和林三哥、留儿三人知道此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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