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太史慈侧目问道：“敢问甘将军，是何计策？”

“分我军为两部，一部为一千人马，去打东城门。”

甘宁沉声道：“以我军士卒之精悍，若是周鲂果能依约行事，这一千人取一城门足够用了。

若是他不能依约行事，嘿，那大抵便是华歆早有防备，则另一部便派上用场了。”

说到这里，甘宁两眼一瞪，射出锐利的光芒：“这另外三千人马可绕到城西，看住城北大营的同时，猛攻南昌西城门，区区两千守军，一战可定！”

所谓的一战而定，其实便是指第一波攻势解决战斗，这其实也是冷兵器时代攻城战的常态，守城方毕竟占着地利，一旦第一波攻势不能拿下，给了他们准备的时间，即便攻城方占据了兵力的优势，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攻克城池，陷入久攻不克，进退两难的胶着状态。

“此乃声东击西.”

太史慈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颔首：“先攻东城门，无论华歆真无防备，还是故作无备，都会以为咱们将攻城的重点放在东城门，城中防守的重点也会立刻倾向东侧，彼时我军再攻西城，取之足矣，却是妙计。”

“既然子义认同，那咱们便按此行事？”

“便按此行事！”

“凡入我军警戒范围的，不论是南昌哨探，抑或是乡间百姓，统统留下。”

“末将接令！”

“许都同意了王政的上表了吗？

公告天下了吗？

没有！

既如此，他张昭这刺史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哪里算是华歆的上官？

便退一万步说，许都朝廷就算真同意了，没有朝廷的诏命，一个刺史如何能擅自派兵攻打一方郡国？”

次日，日暮黄昏之时。

听到这话，刘表深深地看了蔡瑁一眼，突然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德珪，我问的不是援与不援，而是王政此番突袭南昌，到底意欲何为。”

“吾意已决！”

刘表一边执笔奋书，一边回道：“方才伯闻不是说了吗，朝廷至今还没同意让张昭为扬州刺史，我当上表附合举荐，天子或会应允。”

“末将在！”

按道理甘宁既是这一路的主将，自然该他坐镇中军才是，不过太史慈除了是校尉之外，毕竟还有另一重的身份，太史慈也是心知肚明，甘宁除不想他冒风险之外，恐怕也是担心这“先登之功”被夺，于是点了点头，只是言简意赅地说道：“慈恭送将军出战。”

“自然。”

蔡瑁闻言大喜，上书朝廷，那不就是写给大将军看的吗，看来刘表这是想要联合曹操共击王政啊。

“主公已想好如何与曹公.哦不，是天子说了？”

“行了行了，”不等他说完，刘表便皱着眉头打断道：“上策如何我已知悉，不用继续说了。”

“不错。”

“当初与王政结盟共击袁术之时，玄德曾有书信传来，说王政之祸远甚袁术，此乃驱虎吞狼，吾当时却是不信，只觉得一个黄口孺子，威胁能有多大？

此吾弟文贼之能，饰己之非耳。”

堂上其他人亦是纷纷变色，蒯良面色失落地看着刘表，问道：“主公这是何意？

是要对王御寇相忍为国乎？”

“说来听听。”

“好！”

想起日中商议，又不由心中一动，想着：“也不知华歆到底有备无备？”

这还不止，也不知这四人自家想的，还是谁支的招，随后吴胜和黄忠又跑去王宫外面，上演了一幕负荆请罪，这般阵势下来，众将皆是凛然，青州军的嚣张气焰也为之一敛。

军中放的有日晷，便就在甘宁的帐外。

有专人每隔一个时辰，来报一次，随着日升至中，又渐西斜，投射在晷面上的日影随之而动，随着夕阳西下，不久之后日落月升，已是夜色临至。

太史慈登上高处，极目远眺。

见夜色下，诸军如蛇，迤逦前去南昌。

虽数千人的部队，行军间，全不闻声响，不由长吁一口气，叹道：“主公治军，果是非凡，这才多少时日，扬州军的气象竟已一变。”

“主公本是仁义君子，急公好义也属正常，只是也要看清敌我，分明虎羊才是。”蔡瑁沉声道：“不过如今醒悟倒也不迟，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末将愿领兵亲往，不仅要夺回豫章，更要立马寿春，生擒此獠，献于主公案前！”

“不管王政是否南下，主公都应当立刻对此事做出反应！”

他专门带了有一个沙漏，放在脚边，不时看一眼。

刚到丑时，就猛见远方火光一闪，先是一点，接着数十点，就好像是鲜花在绽放在夜色之中，登时目光一凝，心知攻城战已正式开始。

“主公英明！”

刚开完伙，甘宁便下令升帐击鼓，鼓响三胜，众将纷纷前来，入得帐内，分列两侧。

皆是披挂整齐，一个个挺胸凸肚，甘宁一一点名，安排任务。

“如今看来，玄德此言非虚，这竖子兵强马壮，武功盛烈，偏偏又杀伐决断，行事猖狂，若是为敌，威胁的确远过袁术，吾真是”

“鹿焉。”

“意欲何为？”

“赵三。”

蔡瑁闻言一怔，忍不住道：“主公，到了这等地步还用分说吗？

之前华歆来信，说扬州刺史张昭突然召其前往寿春议论政务，当时末将就觉得不对！”

“末将在！”

刘表又一次挥手打断了庞季的话，旋即陷入了沉吟之中，神情变幻，忽而蹙眉、忽而举首，众人在旁一时间俱都不敢出言，连蔡瑁亦不例外。

为何？

夜色渐深，诸军都消失不见。

暖风吹面，带来野外气息。

太史慈立在高处，只管往前方去看。

见远远的地方，隐约似有灯火，知道那便是南昌。

“这有什么好踟躇的？”

“末将等接令！”

“如今一看，果不其然，一遭到华歆的拒绝，王政竟就妄动干戈，攻取南昌，联系前后来看，这明明便是图穷匕见，借机发难，且此事也证明了之前的传言非虚，这竖子果有南下之心！”

这都是说的委婉了，在蒯良看来，别人都要图穷匕见了，刘表这边还要主动示好，这简直就是委屈求全，低头折节，主动退避，不敢相争啊。

“主公以为？”

甘宁看他一眼，微微颔首，又接连点了五六个都伯的名字，等他们皆出列站好，沉声下令：“尔等诸将，各引本部，某某、某某，你二人随鹿焉都尉，待今夜丑时，务必要运动到城西偏北的地方，你们的任务，是要看住南昌军的城北大营。”

消息传开，豫章剩余诸县皆是惴惴不安，不久之后，荆州也得知了此事。

出了帐外，诸将齐至，又是一番点名，继而再又传下命令，有人高声传递。

诸将接令，皆是为一诺即退，引军出营。

叱咤之间，全营已空。

听到亲卫的禀报，甘宁目光落到太史慈的身上，“子义兄，便请你率五百人坐镇此处，最多明日天亮，必有捷报传至。”

“既已铸错，何妨将就？”

堂下的庞季亦附和道：“王政明知华歆已为主公之臣，依旧悍然兴兵，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主公且看看扬州的报捷文书上边，痛斥华歆，说他甚么不遵上官诏令，便是有不臣朝廷、不敬天子之意，嘿，真是好大的一顶帽子！”

刘表沉思良久，好半天才面露坚决之色，厉声喝道：“来人，磨墨、铺纸，吾要上书朝廷！”

“现在是巳时，离到丑时还有八个时辰。

你们先各回本部去吧，要士卒们抓紧时间，好生休养。

等到入夜，便就开拔动身。

并记住，给你们各部的探马游骑下令，在我军还没有开拔之前，必须要继续保持高度警惕！

“

“下策呢？

你的下策是甚么？”

刘表点了点头，问道：“伯闻（庞季的字）之意，我该做出甚么反应？”

随后，包括周鲂等降将在内的五千多俘虏，也都被送去了寿春，一同送去的还另外有一份正式的露布。

“反之，若是对豫章之事不闻不问，王政反而没了兴兵犯我荆襄的理由，况且不管如何，扬州缺粮之时，吾曾伸以援手，扶危救困，如今再主动示好，王政要再不识好歹，如何堵得天下悠悠之口？”

说到这里，刘表顿了顿，望向蔡瑁，叹了口气道：“不仅是吾弟，德珪，当日周瑜前来借粮，若是听了你言，华子鱼或许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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