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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3章 诸路(1/2)

董武又一次看到了俟伏侯,顿时讥笑不已:“你个狗东西怎么又出来了?”

俟伏侯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有二十余家族子弟,另有数十护兵,林林总总约百人,声势还是很大的。

听到董武的话,他直接怼道:“月前梁王遣使而至,请我至晋阳共商国是,怎么,就你去得,我去不得?

我好歹也有三四万部众,却不比你少多少。”

董武哈哈大笑,并不说话。

俟伏侯脸有些挂不住,对他怒目而视。

去不去晋阳,对他而言就不是个事。

不去,心里空落落的。

尤其是巴人、羌人、氐人、匈奴酋豪纷纷前往,而他一个人坐在家中,总觉得晋阳那边在策划针对他的阴谋。

虽说去了也不一定有什么好处,但至少可以第一时间了解情况,不用经受那种折磨。

“我知你对大王不满,但你去了晋阳,却是为大王增添了一份力。”董武笑得乐不可支:“有趣!

有趣!

正月还对大王出言不逊、一辈子对大王牢骚满腹的人,却去晋阳为大王摇旗呐喊,哈哈哈!

荒谬,荒谬啊!

世间之事怎会如此神奇?”

只要人去了,站在那,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对面就会把你当做抢食的对手。

你怎么办?

你能怎么办?

大势就是这样的,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每个人都被时代裹挟着,身不由己。

“我信不过你董武,怕你进谗言。”俟伏侯冷哼一声,直接走了。

其实,前些时日他想起了正旦那天吃的胡炮肉。

感觉此番若不去,他就是那肉,其他人则坐于席上,分食他的肉,这是无法接受的。

“狗一般的东西。”董武啐了一口,然后招呼跟在身后的亲随们,呼啸北上。

……

冀州陆泽镇。

在军中没混出什么名堂的刘贺度,终于回家继承家业了。

他现在是陆泽镇将,掌管着二万胡汉百姓。

老陆泽镇还有二万余人,却被他父亲刘曷柱带去了常山,和他没关系了——将来也不太可能传给他。

这辈子,好像一眼看到头了:当个镇将,无聊又无趣,有仗打时上阵,没仗打时在军镇地域范围内打猎听曲。

晋阳论道是难得的有趣之事,他非常愿意去凑凑热闹,况且梁王已经下令了,父亲也从常山那边派人过来知会了一声,父子二人需得同至晋阳。

与董武、俟伏侯之类勉强挤进或还没登堂入室的人不同,上党刘氏已然是国朝有数的大族,实力强劲,牛羊众多,地盘也很大,无奈名气、地位还是有点差,他们需要的不是官位,而是地位——更直白点说,需要与实力相匹配的政治地位。

“之前狐娘嫁给孙文纪,皆言佳缘,我却不以为然。”离开陆泽镇之后,刘贺度与幕僚们边走边谈:“太原孙氏不过三四百庄客,孙文纪更是饥一顿饱一顿,他有什么?

狐娘家里牛羊被野,骑士如雨。

梁王讨伐匈奴,上党铁骑无役不与,多少儿郎战死沙场,功不可谓不大矣,为何在世人眼中还不如孙氏?

不一样了,天下已然大变,有些人却还活在过去,我就不信数万骑血战之勇还比不上孙氏那点微末之功。”

幕僚们听了尽皆苦笑。

这就是矛盾所在。

太原孙氏确实败落了,没实力了,而今仅仅只有祖上传下来的门第,但不妨碍他们看不起实力是其几十倍的上党刘氏。

其实也不是完全看不起,只不过没来得及转过弯来罢了。

自诸王混战以来,一切变得太快了,很多人没来得及反应。

梁王召集众人赴晋阳论道,或许是对过去二十年的一种总结。

……

韩氏取来了官服,服侍冯八尺穿上,又亲手为他戴上了貂蝉冠。

冯八尺照了照铜镜,觉得各种别扭,恨不得现在就脱下来,等快到晋阳时再穿上。

“大王所赐,勿要轻慢。”韩氏柔声说道:“你穿着官服在那,便代表着大王的脸面。

晋阳论道之后,更不能再似以前那般随性了。”

“我又不是士人,管那么多作甚。”冯八尺哀叹道。

“夫君,过了五月,或许就不一样了。”韩氏认真说道。

“有何不一样?”冯八尺愣道。

“梁王以武功称雄,武人便是其基石。

此番论道,我看便是要逼迫士人承认兵家子的地位。”韩氏说道:“远的不说,十余年前,士人提起兵家子时是一副什么嘴脸?

便是现在,依然多有瞧不起。”

想到这里,心神有些黯然。

她也是士人,真瞧得起自家丈夫吗?

自己骗自己没意思,她确实瞧不起。

只不过这世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现在要想舒舒服服地活着,只能依靠丈夫,并希望丈夫的地位越来越高,不再因为兵家子的身份而被人歧视,那样她走出去也有脸面。

“瞧不起武人,一刀斩了便是。”冯八尺有些不高兴。

“若世间之事,都靠打打杀杀倒简单了。”韩氏轻轻叹了口气,开始为丈夫准备路上的吃食。

部曲则牵来了马匹,并一一检查器械。

冯八尺很快告别妻儿,来到了院中。

翻身上马之后,迎着朝阳,疾驰而去。

韩氏站在门口静静看着。

作为乱世中的女人,她的有些认识甚至比男人还深刻。

兵家子已然崛起,有些人还不愿承认,经历这一遭,应该不想承认都不行了吧。

……

“夫君,梁奴都九岁了,该带他出去见见世面了。”桌案之前,邵勋正在翻阅王惠风写给他的策抄,庾文君跪坐到他身边,轻声说道:“金刀、獾郎都已经执掌一地,念柳、虎头也去了平城,所获良多。”

邵勋看了妻子一眼,脸上满是企盼的表情。

“夫君你答应过我的,将来梁奴——”庾文君又道。

“答应什么了?”邵勋有些懵。

庾文君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眼神也有了变化,隐隐有些失望乃至绝望。

卧槽!

邵勋想起来了。

这——我只是说梁奴将来定能继承我的志向啊,你怎么理解的?

难道庾文君把那句话当成了承诺?

梁奴将来会当王太子乃至太子?

不会吧?

这个时候,邵勋也意识到了,可能、也许、好像玩文字游戏没用,人家就是当真了。

“也是!”邵勋清了清嗓子,说道:“梁奴九岁了,确实该随我去晋阳看看。”

说罢,轻轻把妻子抱入怀中,道:“梁奴乃嫡长子,我素来欢喜,怎会不带他去呢?”

“真的?”庾文君吸了吸鼻子,问道。

“真的。”邵勋笑道:“嫡长子定然倾注我最多心血,一定会悉心教导。”

庾文君眼底的恐惧之意这才消散,轻声道:“将来——”

“将来什么?”邵勋问道。

“没什么。”庾文君低着头,说道:“父亲近来多病,兄长亦远在徐州,我只有你可以依靠。

你教的那些事,我都在反复揣摩,有时候不得要领,急得想哭。”

“年幼时在辟雍,外间兵荒马乱,我经常吓得睡不着觉。

每次听到你打胜仗了,心中就倍感安慰。”

“嫁给你后,我慢慢告诫自己,不要当妒妇,不要当妒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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