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0章 人事调动(1/2)
山风凛冽,天寒地冻。
晴了几日后,今天又是漫天大雪。
高柳镇附近某座位于阴山南麓的山间别院内,人员进进出出,忙而不乱。
厨房之中,童千斤用力颠着几乎可以阻挡弩矢的大铁锅,将一盘炒鸡蛋倒入盘中。
山路之上,来自河南的府兵丁壮换上了隐有血迹的鲜卑羊皮袄,背着沉重的柴禾,一步一滑地上山。
敦水(土人谓之「白登河」)两岸,毡布帐篷一眼望不到头。
十营新军将士起身之后,开始了操练,呼喝声不断。
老实说,很多人不太习惯。
中原军队规矩太多、太严了,和他们自由散漫的天性不太相符。
不过还能忍受,因为他们是真的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好处,心中的热情足以抵消任何不满,服从军令就服从军令。
不远处高柳镇兵的家属远远看着他们,嘻嘻哈哈。
有那胆大的小孩,甚至敢凑近到数十步外,流着鼻涕,目不转晴地看着。
这两天高柳镇中有不少人家大办酒席宴客,十分热闹,原因便是有十余名军官被天子拔擢,去中原做官了。
这些人的际遇,不但给高柳镇将士看到了升迁的希望,同时也腾出了十几个官位。
十几个萝下坑可不代表只影响十几个人,事实上是一大群。
已经担任队主两年的张冲就得到了督伯之职,「劲升」一级。
他现在搬到了镇城西北二十余里的一座山间堡寨内。
和红城镇一样,高柳镇也是个一整套防御体系。
镇城以北就是阴山,但山间有一些不那么难行的道路,可供人马通过。
军镇无法堵住所有孔道,于是「抓大放小」。
在相对宽阔,且沿途有水草的地方筑小城堡,屯驻数百、上千不等的兵马。
不那么宽阔的道路则修建烽燧,按照入寇敌军规模不同,点燃不同数量的烟柱报讯最高等级警报是「贼大至」,点烟柱三根。
不过,军士住堡寨,百姓则未必。
山间除了一些牧人外,并无多少百姓,他们大多住在东南方的山脚下,种粟植麻,只有放牧时才进山。
今日张冲便告假在家。
没别的原因,他就是想见见河南来的乡党一一虽然没陈郡人想听听河南乡音,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但就是想听。
「官人是陈郡人?
那有点远了,我家在荥阳。」一头发花白的老人一边凿冰取水,一边说道:「当年张将军攻淮南,我还跟着乡人去过项县,转运资粮去寿春。
项县就是陈郡的吧?」
张冲点了点头,道:「老翁这么大年纪了,怎还出征?
家里没人了吗?」
老人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沉默片刻后,道:「我本为弘农杨氏部曲。
早年逃难之时,一子走散了,至今下落不明。
一子为王弥所杀,死在管城。
一子征荆州时病死了,不知埋在何处。
还有一子,刚刚成婚。」
老人麻木地笑了笑,又用冻得皴裂的手开始凿冰,说道:「此番北上,家里又要出一丁,我反正没几年活头了,来这里文如何?
家里还少口人吃饭,我儿还不用受这上役之苦。」
「怎么每次都你家上役?」张冲问道。
「也不是。」老人说道:「这不轮了几年,终于轮到我家了么?
每打一次仗就要发役,仗打得多了,总能轮到你家。
有些人死在外面,有些人受不得这苦,连家人都不要了,直接潜逃,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上过好几次役了,去过寿春、邺城、晋阳、长安,平城还是第一次来。
要说打仗啊,武人确实危险,但他们不苦,苦的是我等转输之人。」
张冲听完笑了,道:「我亦是武人,杖翁说得对,辅兵丁壮确实苦。」
说完,从兜里摸出一根干酪递给老人,道:「家里做的,吃吧。」
老人起身致谢,接过干酪便放进嘴里,用仅剩的几颗牙齿慢慢磨、吸着。
「官人在陈郡还有亲族么?」老人问道。
「有。」张冲点头道:「弟妹好几个呢,爷娘亦在。」
「还能回去么?」
「回去?」有那么一瞬间,张冲脸现憧憬,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道:「若几年前,
我无日不思回河南。
而今有了妻儿,却没那么想走了。」
「官人武艺精熟,诸子亦应不凡。」老人说道。
「哦?
你也会武艺?」张冲问道。
老人苦涩地笑了笑,道:「当年张方攻洛阳,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弘农杨氏为其所害,宗党蓼落。
我还护着杨氏子弟出逃呢,结果儿子跑散了,杨氏子弟也没保住。
遂羞于回乡,在荥阳落户了。
武艺?
大约是有一点的吧,但又济得甚事。」
张冲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个年代的混乱,外人难以想象,就连他都感受不深。
就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两人寻声望去,却见一六七岁小儿骑着马,风驰电般掠过。
张冲眼睛瞬间瞪圆了,那是他儿子!
骑马不算什么,但他手里挥舞着的那把刀,却是当年还是陈郡公的天子所赐,被他珍藏在家中的。
这混小子!
「官人认识?」老人问道。
「便是犬子了。」张冲有些尴尬地说道:「三四岁时便敢骑公羊,五六岁时骑了一年小马驹,觉得不过瘾,现在吵闹着要骑大马。」
老人眯着眼晴看了片刻,笑道:「当年张方便驱使关西骑军冲杀,杨氏部曲抵敌不住,四散而逃。
令郎这么小就会骑马,将来可了不得,朝廷募兵时保管能选中。」
募兵?
张冲有些不确定。
他八年前被选入禁军黑稍右营没几个月,很快又被整体派遣到高柳镇,变成了镇兵。
那时候倒是从纤夫、河浦力工、矿工乃至诸郡良家子中招募新卒。
现在是不是这样他不清楚,毕竟八年没回去了,更不知道禁军如何选人。
他只知道,便是禁军老兵子侄也很难进入禁军,因为平城来了好多府兵余丁或禁军子侄。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的儿子是有可能进入禁军的,不过还是很难就是了。
禁军应该不会大建了,以后只有定期补缺,这么点名额很难争抢到。
他的儿子以后当镇兵就不错了,至少朝廷和平城都有赏赐贴补,加上自家耕牧,吃饱穿暖没问题。
这样的日子其实还能接受,毕竟不是每个农人都能吃饱穿暖的。
「我儿将来继承家业便可。」张冲朝老人笑道:「秋高马肥之际,去草原上打猎,或者抢些牲畜回来,可称富足。」
「天子北巡,草原诸部都服气了吧?
哪还有不开眼的人给你抢?」老人笑道。
「近处没有,就去远处。」张冲说道:「实在没有,就一」
有些话他不想再说了,说出来有「擅启边」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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