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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以一持万,树碑立传(2/4)

「蒙乡里乡亲看重,为今日的事挑个肩。」

何心隐既然问起道上来历,葛成便自然而然也回起了黑话。

「虎金架。」何心隐又朝葛成挪了半步,几乎靠在了一起。

这是何心隐的本姓,梁姓的黑话,葛成作为道上的人,自然再清楚不过。

这俨然是互报家门的意思。

葛成迟疑片刻,瓮声瓮气地开口道:「蔓子多了,就不报了。」

何心隐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葛成一眼,这是假名太多的意思一一显而易见,

葛成这个名字也是假名。

「趟过链子?」

江湖中人看重名气,若非身上有案子,不会频繁地改头换面。

葛成面无表情:「失风过几次,上次踩了个大的,朋友帮忙也没洗干净。」

「接财神?」

「讨公道。」

何心隐若有所思。

江湖中人,遍布四海,又各行其道,难免遇到眼前这般与道上朋友对上的情况。

为免自相残杀坏了江湖义气,早早便生出了一套江湖规矩。

双方在发生冲突之前,先说一段暗语,行「识英雄者重英雄」之礼,从言语之中探明对方的山头来路一一也就是南春北典,合二为一,是为唇典。

若是双方接得上,那就互相给个面子,走江湖规矩;若是接不上,那自然没了情面,铁石心肠起来。

正所谓,天下根祖是亲戚,天下八式是一家,只需说出朋友话,走尽天涯决没差。

按江湖切口,保镖为响挂,称「占一线之地」;护院为内挂,称「占一塔之地」;绿林是为「朋友」。

二人方才你来我往,一问一答,说的便是朋友话。

臂如问来历时,到面就是东边,阳面就是南边,又臂如趟链子就是入狱,接财神是绑架寻财,讨公道就是江湖恩怨。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两人一问一答,及至此处,尚且一副说渊源、攀交情的模样。

但紧接着,何心隐却是募然抬头,死死盯着葛成:「老夫可以为清丈事做个诚心回应,但葛将军是诚心想听否?」

葛成然转过头。

何心隐却不给葛成思索的时间,伸手一把抓住葛成的手腕。

前者压低声音,牙关咬的极紧:「葛将军,江湖规矩,给个准信!」

无怪乎何心隐搬出江湖规矩倚老卖老。

他摸不清葛成的路数,面对其人暖昧的态度,干脆单刀直入。

什么叫是否真心想听?

到底是路见不平,为百姓出头,还是受人之托,有意与清丈为难。

到底是真如他所说,心念赤民,为了谋一条出路,诚心和谈虽死不惜;还是浑水摸鱼,利用这场和谈做高威望,摆脱身侧这几名骨干的钳制。

这直接决定了何心隐的应对一一到底是随着葛成的节奏,诚心为百姓剖析大政利弊,还是干脆夺回主动权,玩起威逼利诱儒侠的权术来。

当然,江湖规矩未必好使,但欺身近前,其人的反应却难能作假。

何心隐目光灼灼盯着葛成,观察着其人脸上每一条皱纹透露出的情绪。

葛成浑然不惧,径直迎上何心隐的自光此时,两人摩肩接踵,交头接耳,在外人眼中看来,可就十分不对劲了。

下面的部众只以为何心隐犯了混,为胁迫自家首领做准备。

还不等葛成回话,场中便有人坐不住,膛目怒斥:「死老头拽恁紧作甚!

还不放开俺大哥!」

佛堂内的骨干见自家首领与外人你侬我侬好半响,本就干着急,生怕两人和,坏了主家的吩咐。

此时终于来了机会,几人瞅准时机,快步从佛堂内走到近前。

其中一名阴沟鼻骨干硬生生挤到两人之间,转头对着葛成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葛将军,方才敌我两方一齐定下的公议,兄弟们都看着呢,有什么话还是得开了说,大家一起听,一起议。」

一言既出,立刻响起数道附和之声。

「这话在理,何心隐既然做了朝廷鹰犬,将军还是离远些为好,免得这厮暴起伤人。」

「可不是?

什么话是自家兄弟不能听的?

净说些悄悄话,容易坏了自家兄弟的信任。」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转眼便将何心隐隔开,将葛成围在了中间。

何心隐无奈被瓣开了抓住葛成的手,只好目光越过这几名骨干,灼灼望着葛成。

就在这时。

啪!

啪!

啪!

接连三个巴掌声。

众人齐齐抬头看去。

只见葛成抬起双手,不疾不徐重重印在了一起。

「何大侠方才变着法问某,缘何要为这场事挑肩,究竟是杀人放火求诏安,

还是胆大包天要造反,某到底想从中得些什么好处。

伴随着双手拍掌,洪亮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粗壮的双臂被葛成抱在胸前,其人以蜂腰虎背轻巧地撞开挡在身前的一名骨千,再度走到众人视线瞩目之处。

豪迈的气势、耸人的言语、潇洒的气度,简直是活生生的贼首做派。

葛成环顾四周:「谈判得讲诚意。」

「某家先发问了,本该该何大侠好生作答,回应我等的不满,展现一番谈判的诚意,事情才谈得下去。」

「奈何某家在道上混的,官面、大侠、前辈当面,非要摆起架子,反客为主,某家也不得不接下。」

「既然如此,某家便先示一示诚意。」

一系列轻车熟路的动作,彰显了他行走江湖多年的丰富经历。

竟眨眼间便再度抓住了主动权。

殿外的喧嚣慢慢停歇,几名骨干被压得毫无存在感,部众们殷切的视线中饱含信服。

「何大侠问某为什么要出这个头,其实很简单。」

「某从来都是与官府作对的。」

葛成一边说着,一边拨开几名骨干,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某混迹江湖多年,见识过的官民纷争不在少数,因此染上的性命更是不计其数。」

「几年前,浙江有个叫庄冀的知府卸任后,抢夺当地富农的盐田,那农户求到某头上,某便路见不平,将壬知府哄到了海上,将壬知府片了数百片,腌在了盐地里。」

「再往前,有个姓杨的御史,因为下人是个半大小子,做事笨手笨脚,便将那小子扔到雪地里,活活冻死,某听闻之后,找了个机会将杨御史刺死在了青楼里。」

「哦对,今年杭州府又捅出一起陈年冤案,有人外出做工几年没音信,官府便认定其被人谋害了,生生找了个凶手出来给凌迟了,今年‘死者」都返乡了,

官府还咬死不肯翻案。」

「某一时气不过,某便趁着咱漕帮年初送货的功夫去了趟杭州,顺便将拿办案的聂捕快绑回了船上,可惜,这只招供到开天辟地时袭击了盘古,便没撑住咽气了,口供还在这间寺庙里供着呢。」

葛成说到这里,转过身抬手朝佛像前指了指。

他两手一摊,认真地看看何心隐:「某跟何大侠不一样,跟那些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员沾不上边,也不懂争权谋利那一套,某行走江湖,只做最简单的事情,

锄强扶弱!」

「这次,也是一样。」

言辞恳切,语气真挚。

何心隐静静听着,也不由为之动容。

尤其听到锄强扶弱一句后,何心隐抿着嘴轻轻点了点头。

葛成见状,这才如释重负,展颜一笑。

他是真心不希望何心隐误会,将他视为心机深沉,两头算计,只为了金银财宝,亦或者诏安为官的那一类人。

葛成将陈年旧案一股脑往外捅,只是希望何心隐能明白,自己是一名真正的江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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