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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带雪煎茶,和冰酿酒(2/3)

胡执礼恭谨下拜告罪一声,而后才回道:“陛下,据几名案犯供述……”

他顿了顿,迟疑道:“皆是自称见得皇庄不法、外戚骄纵,所以一时义愤,才做下这等事。”

这当然是有所美化,总不能把骂皇帝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

朱翊钧闻言撇了撇嘴:“当真?”

单纯愤青倒还好,挨骂他还是愿意忍一忍的,毕竟虽然眼界不到,好歹立场没问题。

但看这架势,可不像是一时义愤的青年士子。

只说这精准堵在必经之路上,就不像纯粹的头脑发热。

毕竟,皇帝的行踪,可不是什么随时公之于众的路边消息。

胡执礼神情犹豫,欲言又止。

朱翊钧见状,摆了摆手:“走罢,朕下去亲自问问。”

说罢,缓缓站起身来,朝房间外走去。

众人连忙跟上,紧随其后。

……

一楼驿站大堂内。

原本的驿卒被驱赶到了别处,取而代之的是披甲带刃的锦衣卫、东厂太监守在各个要处。

大堂的桌椅被尽数腾开。

一众绯袍大员虎视眈眈,面色不善。

汪宗伊与王锡爵将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挡在了身后,当仁不让出面问话。

刑部侍郎许国亲自记录案卷,国子监祭酒出身的礼部侍郎何洛文痛心疾首,不忍直视。

六名士人被围在中间,神情各异,或坦然,或忧惧,或昂扬。

第七名士人跪在王之垣身前,鼻青脸肿看不出表情,身上的绿纱裙被撕扯得稀烂,露出里面的中衣。

他张嘴欲言:“大人……”

话还未说完,就被王之垣一声冷哼打断。

他手中攥着一条纱裙破布,面色铁青地打断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一干同僚目不斜视,假装不在意这一幕,只是古怪的脸色,实在有些绷不住。

纱裙在士人群体中很是常见。

甚至于龙阳子,亦或是男娘,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要能传宗接代,别说传裙子了,便是兼以棍棒相交的士人,也是为主流所接受的。

但常见归常见,却往往是带着蔑视的态度,一句“浪荡子”必然少不了。

尤其王之垣在士林向来以家风严谨自居,规制绳尺,亲任教父。

没想到如今一趟出巡下来,竟遇到儿子穿着纱裙凑到御前,王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王象晋眼角淤肿,只得半睁着眼,勉强分辩道:“大人!

孩儿为赤县元元之民张目,难道做错了么?”

“如今中枢有旨度田清户,却独独对皇帝之亲近法外开恩,一事两制,天下谁人能服?”

“而操办此事的大人,难道不怕留下为虐的名声……”

话音刚落。

啪!

掌风呼啸,一记耳光再度响起!

王象晋骤然受击,上半身失衡之下,摇晃着倒在地上,口中的话音戛然而止。

王之垣见不知轻重的儿子,终于闭上了嘴,焦急的心情才略有缓解。

他朝许国征询道:“许侍郎,此犯丧心病狂,为免稍后冲撞了君上,不妨先压入大牢。”

许国自然明白王之垣的心思,也乐得卖这个好。

便缓缓颔首,侧过脸与左右吩咐道:“来人,将案犯押送京城下狱!”

王之垣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朝许国拱手,以示承情。

这一遭事下来,皇帝虽然没有明言,但此刻必然是怒不可遏。

都说天子一怒,流血漂橹,更何况还是辱骂君父这种本来就要凌迟的事情。

儿子的唯一生机,也就在于略微平息皇帝的怒火了——所以才要打得满地吐血,所以才要衣衫破烂,所以才要直接下狱。

否则,若是不能顺了皇帝这一口气……这些天跟着皇帝杀了这么多人,今日恐怕就要落到自家儿子头上了。

张宏与蒋克谦对视一眼。

虽然以两人对皇帝的了解,应当不至于勃然大怒,更不会不教而诛。

但既然汪宗伊与王锡爵两人将他们挤到一边,那自然也没有凑上去的道理,便任由这些文官施为了。

而就在左右将王象晋架住胳膊,要抬出去的时候。

“还未定罪,说什么案犯,说不得骂朕骂对了呢?

把人放下罢。”

一道声音从楼梯上传了下来。

众人齐齐抬头看去,只见皇帝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处,正迈步拾级而下。

一干堂官瞬间收敛了多余的神色。

张宏与蒋克谦立刻凑到楼梯处躬身候着。

侍卫们仍旧目不斜视,只方才架人的左右,顺势将王象晋放下,站回了门外。

王之垣看着被扔回地上的儿子,不由心头一紧。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皇帝一眼,奈何皇帝无论是语气,还是此刻的神情,都显得很是温和,完全分不出是在阴阳怪气,还是真的不以为意。

“陛下。”

“陛下。”

一干朝官、内臣,乃至涉案的士人,不约而同下拜行礼。

王锡爵小心翼翼观察着皇帝的神色。

与僧道、太监随手杀之不同,眼前的士人们虽然也犯了些错误,但最好还是能网开一面。

只是也不知道皇帝此时是不是正在气头上,让王锡爵有些不知如何求情。

礼部尚书汪宗伊,与礼部侍郎何洛文对视一眼,都有些踟躇的模样。

劝皇帝开恩吧,总觉得皇帝平白无故受这委屈,有些说不过去。

不劝吧,皇帝杀戮士人,同样也是要命的名声。

王之垣心中叹了一口气,却是抢先一步开口道:“陛下,这七人便是方才河堤上干犯朝政,妄议君父的士人。”

朱翊钧缓步走下楼梯,将众人的神色和反应收入眼底。

要不怎么说学生在舆论场上有先天优势呢。

即便都当着面骂他了,这些朝臣还是一副生怕他一怒之下要杀戮士子的模样。

也难怪何心隐这厮自己跑了,留下几个学生。

朱翊钧心里想着,摆了摆手,示意一干朝臣起身。

而后又看向正在行礼的士子,假作诧异道:“汝等都指着朕的鼻子骂了,现在倒是做足礼数了。”

除了被父亲殴打的王象晋以外,其余士人倒是全须全尾站着。

众多士子之前在岸堤上有多么热血上涌,此时就有多慌乱。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有不止该起该是该拜。

这时,一名士子突然上前一步,高声回道:“陛下,我等只是当面进谏,虽然逆耳,却绝非辱骂君父!”

这个姿态拿捏得很到位。

比起辱骂君父的罪名,义愤谏言显然更合适一点,也更能得士林支持。

朱翊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是监生?”

太学生,尤其是年轻的太学生,最容易脑子一热,就抨击时局。

到底有几人借题发挥,几人被人做了枪使,就得好好分辨了。

那士子一板一眼回道:“回禀陛下,学生赵南斗,万历四年中举,前年入国子监修习。”

朱翊钧皱了皱眉头。

赵南斗,这个名字也有点熟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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