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完毕，耍蛇人站起身来，招了招手，蛇便顺着他的身子向上爬，盘在他肩上。

他忽然再次转身，朝着小玉笑了笑，看到他笑容的刹那，小玉的身子猛地一颤，随即露出一脸的迷茫，如梦初醒一般，听到秦碧玉与她说着什么，只是傻愣愣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还有更有意思的！”三皇子见那蛇扭了片刻便有些沉不住气了，仿佛自己也变成了蛇一样，屁股不时扭来扭去，显得十分焦急，好容易等到曲子完了，他生怕被人抢了先一般，连忙喊道。

耍蛇人循声看过去，朝他点了点头，随即他的几个同伴都66续续的走过来，每人身上各有一条手腕粗细的蛇，最粗的一条如同大腿一般，却是缠在一个矮个子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鼓声起，蛇们像是被震到一般同时跃到半空，又齐齐坠下，尾巴绕在耍蛇人伸直的手臂上，但见几人身子一旋，半空里如蛇一样轻盈的翻过一周，握住手里蛇，如以蛇为剑，跳起了剑舞。

蛇柔软的身子僵得笔直，一刻也未松懈，随着他们矫健的身子在空中划过，若不是不时从嘴里吐出的鲜红蛇信子，一看望去全然看不出是蛇来。

片刻后，他们将蛇再次往空中一抛，蛇又在空中自行团作了球形，在几人手中交替抛接，每一个姿势都令人惊艳，以至于几人都沉浸在人蛇共舞当中，无人察觉一条蛇正从秦碧玉身后缓缓逼近。

“好！”三皇子一拍桌子，出一声响亮的喊声，那蛇吓得浑身一僵，歪头看了眼正在耍蛇的倭国人头头，眼睛里竟透露出些许的委屈，不过稍一停顿，他便继续爬行，在秦碧玉的脚边停下，悄无声息的说着桌腿向上爬，将身子完全藏在桌子下，将头逼近秦碧玉，却又注意着不触碰到她。

表演持续到许久，结束之后，几人都是大汗淋漓，目光却亮的逼人，他们同时朝着头头看去，而后受他目光的示意下，一同打了个响指。

啪。

小玉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了，随即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迈着僵硬的步子颤颤巍巍的朝着耍蛇人走去，待秦碧玉反应过来，她已经非常接近耍蛇人，秦碧玉担心她被蛇伤害，当即起身朝着她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然后秦碧玉还未来得及开口，忽然觉得手上一痛，低头便见到小玉狠狠的咬了上去。

手上传来的疼痛让秦碧玉狠狠的皱起眉头，她关心的却不是自己的手，而是小玉。

她此时的眼睛凶狠而冷漠，像是野兽一般，却没有聚焦点，如同无意识的傀儡。

这是怎么回事？

秦碧玉正愣神，便见着一双玉琢的一般指骨分明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上，轻而易举的掰开小玉的牙齿，将自己的手解救下来。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小玉不是故意要这样，却感到意识越来越飘忽，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同时有一股冷意如潮水一般包裹住她，直直的渗进她骨子里。

在她起身去追小玉的那一刻，悄无声息藏在桌下的蛇立刻在她小腿上轻轻咬了一口。

它是倭国最毒的蛇，只要它的唾液进入人的伤口，哪怕只有一点，那人也必死无疑，它的动作快而轻，只是浅浅的咬破了秦碧玉的皮肤，甚至没有血渗出来，以至于满心担忧小玉的秦碧玉完全没有察觉得到。

在她承受着手上的疼痛，担心小玉之时，毒素正在她体内迅的扩散。

她昏倒的一霎那，萧倦瑜毫不犹豫的抱起她飞奔出去。

他不明白只是被咬伤了手为何会昏倒，但他直觉秦碧玉的情况与那些蛇脱不了干系。

如果是蛇毒……

曾亲眼看过自己的部下被毒蛇咬伤后几乎立刻毙命，望着秦碧玉紧闭的双眼，他的心便忍不住狠狠揪起。

送到大夫面前时，秦碧玉的唇色已经开始泛紫，意识早已经不清醒，嘴里却还不时喃喃说着什么，萧倦瑜俯身贴近了去听，只听到小玉两个字，心头便腾的升起了怒火。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担心别人，她自己都快死了她到底知不知道？

大夫将她检查过后，便判定是中毒，问起她曾吃过什么，萧倦瑜毫不犹豫的答道：“是蛇毒，她应该是被蛇咬了。”

大夫慌忙去翻找抑制蛇毒的药丸，边喂给秦碧玉边问道：“伤口在哪？

要及时清除毒血！”

“我不知道。”萧倦瑜说完不过顿了一秒，便抬手去挽她的袖子。

人命关天，这种时候他管不了那许多了，除了一一去检查寻找伤口，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脖颈上没有伤口，那通常不是在手臂就是在腿上。

至于她手上那个咬痕，虽然狰狞显眼，但萧倦瑜一想便知与中毒无关，尽管他不知道那人怎么做到的，不过他可以肯定，小玉的异常只是个障眼法。

萧倦瑜迅而细心的检查过秦碧玉的手臂，嘴上道了句得罪，缓缓脱下秦碧玉的鞋袜，将裙子往上掀起一些，便现了两个不起眼的红点，近黑的暗红色，显然是毒血。

“在这里。”萧倦瑜立刻叫住大夫。

“真的不能用麻醉吗？”听到大夫说要割开伤口，并且不用麻醉散时，他便感到心疼和不忍，再次出声问起，试图要寻得妥协。

“她必须要保持清醒，一旦麻醉过去，恐怕就很难醒过来了。”医生严肃的摇了摇头，动作利落的打开药匣拿出工具来。

中了蛇毒时间绝对耽误不得。

割下第一刀时，秦碧玉便忍不住痛呼出声，手指狠狠的抓在床单上，力道之大几乎要把它扯破。

大夫一边继续一边出声道：“找东西堵住她的嘴，以免她咬舌自尽。”

萧倦瑜听罢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手伸过去，眼神温柔而带有一丝疼痛，轻声道：“痛就用力咬我，一定要坚持住。”

“秦碧玉，你要活下来。”

咔嚓。

秦碧玉因疼痛而稍稍清醒，想要拒绝，却不受控制的咬住他的手，嘴里出痛苦的呜咽，凌乱的丝被汗黏连在额上，眼角有泪缓缓淌下，将脸侧的床单打湿一片。

血迹从秦碧玉的口中流出，是萧倦瑜的血。

她的牙齿已经深深的嵌进他的肉里，几乎要咬碎他的骨头。

因为毒液蔓延太快，大夫不得不将切口切的大一些，甚至要将最外层的已经乌黑的肉削去，而后放任血液从切口涌出，直到血液中的黑色褪去，变成正常的鲜红色。

总算是脱离了危险，大夫给她包扎好伤口，又喂了药后，她才沉沉睡去。

“小玉呢？

小玉怎么样？”

萧倦瑜一直在秦碧玉身边守着，她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却依旧是问小玉，他脸上的温柔褪去，恢复一贯的淡漠，摇了摇头，见她挣扎着要坐起身子，便伸手按住她，替她掖了掖被角：“你还没有恢复，不要乱动。”

秦碧玉却紧紧皱着眉头，看着萧倦瑜眼里透露出哀求：“可是小玉她……”

“我去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好好关心下自己？

萧倦瑜无奈，只好打断她的话，答应她去看一看。

“你好好休息。”

萧倦瑜当时一心要救秦碧玉，并未在意其他人，待回到现场，便看到人几乎都已经散去，只留下小侍卫一个人跪在地上，身上还沾着大片血迹。

萧倦瑜以为是他找到了害秦碧玉的凶手，打斗之下流出的血，走近了才看到，小侍卫怀里抱着一个人。

是小玉。

萧倦瑜走到小侍卫面前，看清了全貌。

小玉正躺在他怀里，双目痛苦的紧闭起，嘴角还挂着血迹，他的目光缓缓向下，便看到她小腹上插着的那把利剑，她本就穿着一身红衣裳，血流在上面，竟分辨不出。

“她是怎么死的？”萧倦瑜感到心头闷，暗暗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出声问道。

小侍卫听到声音缓慢的仰头去看他，已经呆滞的脸上逐渐有了表情，喃喃道：“你将主子带走后，秦碧瑶她就一刀刺向了……我怎么会没想到呢？

我本来应该救得了她。”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那么喜欢主子，怎么会害她呢？

可我当时被吓到了，我以为她……”

“不是你的错。”萧倦瑜突然出声打断，说完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就这样陷入了沉默当中。

两人一跪一立，在偌大的房间里静默着。

良久后，萧倦瑜再次出声道：“先不要告诉王妃，她刚刚醒过来，受不了这种打击。”

“至于小玉，好生安葬了吧。”

小侍卫没有出声，只是一直死死的抱住小玉的尸体，任眼泪从脸上滑落，一遍遍打在他和小玉的衣襟上，就在萧倦瑜转身要离开之际，他又突然出声。

“我要替小玉报仇。”话里没有激动，没有愤怒，语气出奇的平静，小侍卫抬起头，目光冰冷得如万年不化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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