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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夏博阳(1/2)

牧清郁结烦闷,他从聚义厅出来以后兜兜转转走走停停,不知不觉来到一片马厩前。

马厩里圈养着小池家族送来的一千匹优质好马。

这些马前额很宽很长,上有白流星一道,全身棕褐色皮毛油光水滑,比寻常马匹更高更大更神骏。

作为一名将军,相马术是最基本的一项技能,牧清尤善此道。

他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些马不是凡物,让他感到惊讶地是,他左看右看竟然叫不上这些马的产地和种类,于是他想找人问问。

他现前方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佝偻老者手持一柄三股叉正在给马槽里添加草料。

他现这名老者的背影有些眼熟,好像是在青竹镇见过,但他没在意。

他来到老者身边,眼睛盯着马厩里的马,声音说给老者听,他说道:“老人家,这马叫什么名字?”

老者放下手里的三股叉,像个训练有素的下人伙计,恭恭敬敬地微微低着头,礼貌端正地回答:“狄龙驹。



老者的声音并不苍老,他的声线中带着一种贵族般的华丽优雅,充满了磁性。

牧清听到这个声音,仿佛被电流击中,浑身颤抖。

这个声音好熟悉,是谁?

他问老者:“你是小池家族送过来的?”

“派来照顾这些马的。

“老者始终低着头,头飘出一种经年未清洗的油腻味道,“我是个马奴。”

“我叫牧清——”牧清清晰看到老者听到他的名字时浑身一震,然后很快回复了平静,那种平静明显就是刻意压制情绪的结果。

“您贵姓?

叫何名?”

“奴隶哪来的姓名。

都是主人赐名。



老者说话时悄悄地把右手缩回脏兮兮的袖子里,不过这个小动作被牧清捕捉到了。

“那你之前的主人赐你什么名字?”

“之前的主人看我老而无用,名字都没舍得赐给我。



“我现在是你的主人,我赐给你一个名字如何?



“谢主人赐名。”

牧清围着老者转,他现老者始终跟随他的转动在转动,老者明显是在隐藏什么事情。

牧清说:“我赐你姓夏——”

老者身体颤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淡定。

“——叫博阳。”

老者身体趑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牧清问老者:“这个名字你满意吗?



老者回答:“主人赐名。

老奴当然满意。



“既然满意,那么抬起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人丑,怕吓着您。”老者始终低着头,说什么也不肯抬起来。

“没关系。

我连鬼都不怕,还怕你一张脸?



老者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缓缓抬起了头。

这是一张让牧清过目不忘的脸,恐惧而恶心的脸。

从左上到右下,有两道贯穿整张脸的刀疤,泥垢填满了疤痕。

疤痕外围是皲裂如龟壳的皮肤,在油污的渲染下已经无法分辨出底色。

他的头就像一根根被泥浆包裹的稻草,无力的下垂,泛着酸臭。

老者悠悠地说道:“您满意了?”

牧清盯着这张脸,他越觉得熟悉。

他在脑海里将那些刀疤泥垢复原还原,他似乎看到了一张清秀俊美的脸。

他坚信自己的判断,这名老者就是他脑子里想象的那个人。

“夏叔叔,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老者身体又是一振。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牧清俯身从地上捡起三股叉,递到老者身前。

“拿住它。



老者伸出左手去接。

牧清避开老者的左手,对他说道:“用右手接!



老者的手臂开始颤抖起来,他的情绪变得激动,但他始终不肯伸手来接。

牧清越坚定自己的判断,他强行攥住老者的手腕,把他的右手从袖子里露出来,老者右手拇指上有一个蚕豆大小的六指。

“你还不承认吗?

我是牧清啊。



噗通。

牧清跪在了老者面前。

“还记得这段《相马经》么?

三十二相眼为先,次观头面要方圆。

相马不看先代本,一似愚人信口传……”牧清眼角开始聚集泪水,“眼似悬铃紫色浸,睛如撒豆要分明。

白缕贯睛行五百,瞳生五彩寿多龄。

鼻纹有字须长寿,如火如公四十春。

寿旋顶门高过眼,鬃毛茸细万丝分。”牧清泪水已经充满眼窝。

“面如剥免肋无肉,鼻如金盏食槽横。

耳如柳叶根一握,颈长如凤似鸡鸣。

口叉会深牙齿远,舌如垂剑色莲形。

口无黑靥会长命,唇如垂箱两合停……”牧清泪水串成了线,从脸颊上流淌下来。

牧清还记得,他八岁的那个午后,柿子树下,一个俊朗飘逸的青年人拿着小竹鞭逼他背诵《相马经》,如果他背错一句,手上就会轻轻地挨上一鞭子。

打他的人,叫夏博阳。

是波罗王朝国王的同胞兄弟,受封安逸王。

夏博阳与牧清的父亲牧文远是生死之交,自小就对牧清喜爱有加,常说牧清必成大器。

牧清将《相马经》背诵完毕,他已泣不成声。

他嗫嚅着说:“夏叔叔,你还要再装下去吗?”

老者也是老泪纵横,他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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