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第两百九十五章(1/2)
清晨时分, 云中城内突起一阵冷风, 少顷乌云聚集, 天空落下一场冷雨。
魏悦在雨声中醒来, 睁开双眼, 发现昨夜竟宿在书房,身上盖着赵嘉的外袍。
用力按过额角,舒缓骤起的晕眩,魏悦坐起身, 不及整理衣袍,房门即从外拉开, 赵嘉带着些许的冷意和水汽, 从廊下步入室内。
见魏悦已经醒来, 当即快行几步, 将手中的汤药放在几上, 探手试了试他额前的温度。
“怎么?”魏悦开口询问, 只觉喉咙干涩,声音沙哑,紧急着发出一阵咳嗽。
握拳抵在唇边, 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赵嘉皱眉, 倒出一盏温水, 送到魏悦嘴边。
“昨夜你突然发热, 我让医匠诊过,言你过于疲累。
说说看,几日没有合眼?”
不等魏悦回答, 门外又起一阵轻响。
依赵嘉的吩咐,婢仆送上粟粥和水煮的菜蔬,味重的葵菹和酱一样不见。
“三日而已。”饮下温水,压下喉间痒意,感觉略微好了些,魏悦缓声道,“我要离开一段时日,郡内事务繁多,不能全推于都尉,总要先处理一些。”
赵嘉仍是皱眉,却没再多说什么。
等魏悦洗漱之后,重新坐回到几前,将粟粥推到他的手边,道:“用膳。”
“阿多。”魏悦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只能叹息一声,老老实实执筷,将粟粥和菜蔬用尽。
等魏悦放下筷子,赵嘉令婢仆将汤药热过,放到魏悦面前。
“服药。”赵嘉面无表情,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魏悦了解他的脾气,什么也没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下一刻,一枚饴糖递到嘴边。
“阿多,我非小儿……”
“闭嘴。”
与其动嘴不如动手,赵嘉手一递,直接将饴糖-塞-进魏悦嘴里。
咬着饴糖,魏悦看向赵嘉,到底拗不过他。
“阿多心意,自当领受。”
赵嘉挑眉,握了握拳头。
病人是谁?
没力气的是谁?
想反抗也得掂量掂量。
就目下而言,论武力值,他可是比“病人”更高。
用过膳食和汤药,魏悦精力逐渐恢复,再次埋首政务。
赵嘉不想他过于劳累,现实又不能甩手,唯有取过竹简,替他查阅上月税收。
从头至尾看过一遍,赵嘉心中有底,绘成简易表格,很快做完魏悦要大半日才能完成的工作。
“我记得王主簿知晓此法。”赵嘉誊抄数字时,对魏悦道。
“漠南增设胡市,朝廷有意筑城设县。
云中、雁门和上郡抽调多名郡官,王主簿在其列。
临行时,多名文吏也被调走。”魏悦道。
若非如此,他未必会忙成这样。
赵嘉点点头,落下最后几笔,将竹简放到一边。
“阿多此时离开朔方,可无碍?”
“无碍。”赵嘉又展开一册竹简,道,“我有天子旨意,郡内诸事暂托王孙。
朔方城刚具规模,和云中不能比,商市初开两月,胡市更为零散,要打理的政事不多。
倒是日前又抓到南下的蛮人,还有残存的匈奴。”
“蛮人。”魏悦停笔沉吟道,“雁门郡外亦有发现,云中和定襄两地未见踪影。
我之前与上郡和代郡书信,同未有线索。
未知到底是不是巧合。”
“事情暂时不好定论。”赵嘉抬头道,“牵涉到匈奴残兵,总要谨慎一些,有备无患。”
魏悦赞同颔首。
两人一起动手,堆积如山的简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用过午膳,余下的政务不到五分之一。
赵嘉脱开手,命厨下送热汤蒸饼。
魏悦面前仍是粟粥和没什么滋味的菜蔬,吃完之后,还要用整碗汤药,至晚间发汗,终不再咳嗽。
安枕一夜,第二日医匠诊脉,不由得面露惊讶,未料他康复如此之快。
“使君已无大碍,益食补,无需继续服药。”
医匠背起药箱,告辞离开。
魏悦坐在屏风前,未戴冠,发上仅有一枚玉簪,对赵嘉笑道:“阿多,如此该放心了吧?”
“嗯。”
赵嘉放松下来,抻了个懒腰,在魏悦带笑的目光中,移开竹简,仰面躺下,支起一条长腿,挑了挑眉,道:“为照顾三公子,我整夜未眠,三公子不介意吧?”
说话间,还动手拍拍“枕头”。
魏悦先是惊讶,很快又恢复笑容,托起赵嘉的头,换了个坐姿,让他枕得更舒服些。
修长的手指划过赵嘉的鬓角,轻轻擦过他的下颌,在颈侧滑落,触感轻如飞羽。
“明日出发,阿多好生歇息。”
赵嘉连日赶路,又整夜照顾魏悦,的确十分疲惫。
听着熟悉的声音,被温暖的气息包裹,很快打了个哈欠,合眼睡了过去。
婢仆送上热汤,见此情形,留下陶壶和杯盏,又迅速退出书房。
待房门合拢,魏悦垂首,指腹擦过赵嘉泛起淡青的眼底,随后拿起一卷竹简,尽量放轻声音和动作,不欲将赵嘉吵醒。
元朔四年九月,魏尚入葬,魏悦赵嘉赴槐里奔丧,赵嘉同魏氏子弟,以晚辈祭。
隔年十月,两人回到边地,赵嘉在云中停留半月,方才返回朔方。
彼时,西征大军已经还朝,天子论功行赏,众将帅均得爵位,并有赐金。
窦良和陈蟜在战中立下大功,归家后,窦婴、窦彭祖和陈午都是大感畅怀,笑得合不拢嘴。
陈午和窦彭祖更在外戚和贵人跟前炫耀,提起自己的儿子,嘴角差点咧到耳根。
和旁人不同,王信早年没少做背景当壁画,索性任他们去炫,始终安之若素,半点不见着恼。
再者说,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王须虽入亲军营,到底不是统兵的材料,能立下战功,晋身入朝,在太中大夫一职上颇有建树,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王信没有任何不满,更无心同陈午窦彭祖计较。
换成几年前,窦彭祖和陈午四处炫儿子,窦婴绝不会帮腔,更会主动出言解围,别和这两个一般见识。
如今朝堂风气转变,群臣比赛放飞自我,三公九卿都有走上岔路的苗头。
大环境下,窦婴跟着一起歪,照歪斜角度,基本没有正回来的可能。
以前的窦婴,必然会告诫两人慎言。
现如今,非但吃瓜看戏,还要主动加入,言辞间戳人心肝:不开心就不要强撑。
哪里不开心,快说出来,让吾等开心一下。
幸亏被戳的是王信,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拔-刀和他手底下见真章。
太史令为几人做传,落笔时都感到稀奇。
这样彼此拆台-插-刀,互相戳肺管,竟然没有结成死仇,还能情谊深厚,相交莫逆,当真是不服不行。
后世人翻阅史料,对这段记载也感到费解。
在武帝朝时期,因为陈娇之故,窦氏、陈氏应为天然盟友,按照寻常思维,和背靠王太后的王、田两家实为政敌。
田氏兄弟-争-权-落败身死,田家继而没落,才是正常操作。
身为王太后亲兄的王信,非但不与田氏合力,反而同窦陈搅合在一起,甚至越处越好?
更令人费解的是,在王太后去世后,宫内陈皇后独大,武帝非但没有削弱椒房,对窦陈两家实施打压,反愈发加以重用。
这种发展,完全不符合“历史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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